刚要说点什么找补找补,男人开口了:“不去看了。我们帮人本无所图,若频繁回视,反像是在求取些什么,平白造得人心里不安。”
小少年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柳静姝在一边跟着点了点头。
男人轻敲了敲旁边的水缸,随即俯身盯着水面道:“小溯,你见着阿烛了吗?整整一天我都没找见她人。”
他精确而又要命地扼住了少年的命门。
一下子让他白净的脸霎然变红,慌慌张张给自己塞了口果子,道:“没、没见着。”
他像是早春里的桃花,带着一股旁人不愿点破的薄红。
又说:“昨日关大哥从山下带来了一包挺好吃的糕点,去叫阿烛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可能这会儿从谁那儿听了消息来,在灶房里抱着东西偷吃呢吧?”
“我、我替您去看看。”
不等男人有所回答,小少年便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年纪不大,轻功倒是炉火纯青。
恰逢一片桃花瓣飘落到了缸里的水面上,男人盯着这片花瓣,与水面中的自己两两相望,继而无言失笑:“这小子……”
柳静姝无知无畏,跟着探头盯上了水面。
如镜的水面上映不出她的轮廓,她清晰地看见了这位寒山叔的面容,再一晃,她看见了万千军马奔腾而来,如雨而下的箭矢刺破了一座城的百姓。
她被吓住了,那是,沧州。
沧州?怎么会是沧州的城破时的景象?
而下一秒,水面里的缭乱像是在告诉她,它本就不单一在给她看某个时间的场景。
一幕君王歌舞失手烧了臣子来信,一幕新国初开帝斩重臣。火忽起,水忽淹,所有如蝼蚁的人浮荡在缸中的水波里,沉沉、浮浮。
柳静姝感觉头蓦然痛了起来,眼花缭乱的她看见这缸水成了一个漩涡。
身旁的寒山叔忽然叹了口气,继而朝她的方向轻轻推了一把。
柳静姝脸色登时惨白,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为什么能推到自己,就听见他说:“回去吧。”
回去吧,又是回去吧。
她张口的瞬间,只感觉自己的嗓子又发不出声音了,最后,她看见那缸水里,再度起了一把火。
她听见他的一声垂息:“阿烛啊……”
一阵天旋地转,柳静姝又摸了一手黑。
这次,她听见了鸡鸣,黑/道的口子被这声鸡鸣撕开,她浑身颤了下,从床上蹦了起来。
一股粘腻的湿漉感依附在她身上,她低头一看,自己整个人被汗浸得不成样子,就像是刚从水里被捞起来。
心烦又上了头,嘴里一阵干燥。
她下床想去倒杯水喝,却心不在焉地拂掉了自己放在榻上的衣衫。两枚晓世宝钱滚了出来。
柳静姝弯腰拾起,清晨的光却忽然穿了进来,落在了铜钱中间的孔洞上。
她索性盘腿而坐,手一下一下地抛掷着铜钱,漫无目的地放任自己的神思跑到了天南海北。
在不知第几下的时候,她忽扣了铜钱,一手捞来卦筒。
“一卦解千愁,算一卦,就算,爹娘。”
而无论是卦筒还是铜钱,都像是在与她作对,怎么都不能按照正确的步骤来。好不容易算上了一卦,在看向铜钱面的那刻。
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是一卦无解。
她明明算的是母亲身在何处,无解是何意?
众多个梦境悉数在她脑中重现,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就像列了一排未放的烟花,滋滋的声音钻在她脑子里,叫她头痛欲裂。
淮烛、阿烛、池溯、小溯,还有寒山叔……
终绽成了一道绚烂的烟花,与缸中的那把火隔了时空而照应。
“咚咚。”
门忽然被人敲响了,沈牧仪的声音传来:“静姝,你起了吗?”
她骤然回过神来,从地上站了起来,扯着嘶哑的嗓子回道:“醒了,还没洗漱好,你等我会儿。”
“好。”
沈牧仪提着一篮清口的早点站在门外,颇为乖巧地等待着。
听里头叮叮当当一阵响,不久就从里边响起了小姑娘的声音,比之方才的嘶哑要清上许多。
她说:“沈牧仪,我问你啊,无论是深宫高阁还是寻常小巷,所有毁尸灭迹里最干净的手段,是不是都是一把火,把东西烧得分毫不剩?”
沈牧仪虽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还是有问必答道:“算是。”
里头的人不说话了,良久,她才道:“我总是会梦见一场火,它烧毁了一座殿宇,烧死了一个人。”
隔门而站的沈牧仪张了张口,却见门忽然被打开了,小姑娘从里头出来,脸色有些蔫。
她强打起精神,说:“不过,没事。我们走吧。”
她那句话说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