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转而轻轻向他举起酒杯,笑着看他:“那这杯就算老师给你的祝福吧。希望你不管去往哪里,都保持本心,走好自己的路。”
小林定下神,认真地看向我,还有些稚嫩地脸上已经显露出了些男子汉的坚毅,他也举起自己的杯子:“我会铭记于心的,老师。”
我又叮嘱了他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他乖巧地点头后原是也想对我再说点什么的,但他的父亲在另一头喊他过去,大约是要给他介绍什么人,于是他就只能先歉意地向我告罪离开。
我看着这孩子的背影,突然在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了时间的痕迹。
说来也是,距离重新开办私塾都已经快九年了,而离我当年独自带队上战场更是已过了近十二年之久。
那时候父亲托付给我的事,如今不知道能不能算作实现了呢。
这么想着,我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继续喝起了酒。
这场庆功宴不仅是迟来的谢师宴,也是庆祝小林入职戊牛星联合物流公司的庆祝会和送行会,明天小林就要坐上飞船去戊牛星的总部报道了,所以庆功宴持续得也不算太晚,时间差不多了宾客就陆陆续续离席了。
虽然明天私塾休沐,但我还有些事要办,所以也起身准备离开。
小林将我送至门口,有些担心地问要不要送我回去。
我失笑,这孩子真是,我腰上可还别着把肋差呢。
“这点酒不算什么,别忘了你到毕业为止可都没在剑道课上赢过老师我啊。”
他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于是我点了点他的脑袋:
“老师身手可还没退步呢,早点回去吧。明天一路顺风,老师就不去送你了。”
小林捂着脑门有些无奈地同意了:
“好吧,那老师你自己当心,到了记得给我个电话啊。我到那边也会给老师打电话的。”
我笑着应了,转身向着私塾的方向离开。
夜晚的歌舞伎町灯红酒绿,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人妖、牛郎、陪酒女,黑|道、混混、和我一样身份见不了光的人,还有来这里或享受或逃避的富人、穷人、普通人。
这里是混乱的温床,也是罪恶的天堂。
包容一切、接受一切,但也什么都不给予、什么都无法依靠。
刨去外在的虚荣假象,这就是歌舞伎町最原本的样子。
感叹着这种不明所以的东西,我在各色暧昧艳丽的光晕中慢慢远离了街道。
转过料理亭在的街角,混乱的色调被筛过一层,狭小的街道里是更暗也更暧昧的霓虹。
这条小路是通向私塾的捷径。
没想正经过角落,又被熟悉的人用熟悉的方式叫住了脚步。
坂田银时倚靠在我前进方向的墙边,见我过来,有些不自在地挠着头发直起了身:
“松野大小姐,你这顿饭吃得也未免太久了,我都等饿了。”
我意外地看着他,在离他一段距离外站定了问:“你怎么在这?”
他手插兜走到了我身旁,没看我,只是有点别扭地看着前方:
“那个,今天不是没能请成客嘛,所以你看这么晚了,我就想去你那蹭一顿。”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他自顾自地准备往前走。
我停在原地没动。
就看着他自己往前走,看他越走越不自在,然后停住脚步,低头憋了一会,憋不住了,炸毛似地回过头冲我喊:
“好了!我承认我就是想弥补一下送你回去行了吧!”
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刚才在酒桌上的那些无聊的自怜瞬间散了个干净。
算了,这确实就已经是这个男人能坦率的极限了。
我笑着叹了口气,不再停在原地,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等到确认我跟上后,他才又恢复了刚才的自在和散漫,继续吊儿郎当地往前走。
我转头看向他的侧脸。他这几年又长高了一点,原先与我差不多的身高,如今也比我高了快一个头。借着忽明忽暗的霓虹,我正好能看到他银发间还没退去红晕的耳尖,不知道为什么,我忍不住又愉快地轻笑了起来。
装作没看到他越走越僵硬的样子,我也转过头直视前方,跟着他一道继续慢腾腾地并肩走着。
嗯,就当作是饭后消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