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被撕毁,只剩一半散页。
2017.6.6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这次,请神明眷顾我。
2017.6.14
我在球场一眼就看出他满身心事,也想学老余安慰人那样,局促又蹩脚地拥抱一下他,在他耳边说没事,总会有天晴的。
可思来想去,还是没敢。
2017.6.25
我不是紫霞仙子,他却踏月而来,当了一次我的盖世英雄,陈同学,今天辛苦了。
2017.8.7
余愿和陈知让在一起了,我想,我们大概要一辈子。
2017.10.15
到香港了,吃了一碗难吃的车仔面,住的这地方好破,都不好意思让陈知让看见。
2017.10.19
做了些检查,情况不太好,我悄悄听到四千一支药,一次打两针,好贵。
2017.10.30
治疗真的好疼。
再也不要生病了。
2017.11.7
看到朋友圈有人拍北源的红山茶,好想去看。
2017.11.20
张姨又给我塞东西了,这个点心真好吃,当地的铺子,可惜回去就吃不到了,要是陈知让在就好了,一定分他一半。
2018.3.8
爸妈,还有陈同学,不好意思啊。
我也想再看看春天的,但我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好辛苦啊,下辈子,再也不要来这个世界了。
山茶花期三月败,从此,再不望春山。
后两行字被随后勾掉,补了句:算了,下辈子还来,我要去早点找到陈知让。
这辈子,我只替他去看看尽头的远山。
……
从余愿去世那天起,陈知让表面还似寻常,只是话少了些,身体里那根紧绷的弦已然在这几天里逐渐拉到了极限,此时轻轻一拨,断了个彻彻底底。
陈知让拎着这袋子东西回家时,老太太正做好了午饭端出来,他像往常那样去端碗,拿筷子,却忽然发现自己吃不进任何东西,看着满桌子菜,没半点胃口。
老太太眼睁睁瞧着,他硬吃几口,不到半分钟便起身去洗手间吐个昏天地暗。
往后一个小时进出洗手间六七次,连口水都喝不得。
余美丽见他脸色难看,也实在是折腾,忧心忡忡地站在洗手间门口,“阿让,穿件外套,奶奶陪你上医院看看吧。”
要是陈知让一个人在,估计吃颗药应付应付就算了,这会儿不想老太太担心,水龙头哗哗水声里,他开口时声音哑的难受,“好。”
跟学校那边辅导员请了假,改签机票,陈知让去过医院后又在家待了几天,这期间他去参加了余愿的葬礼,他不声不响只挑了个角落坐着,等人都走完了,他才走近,前头花束中姑娘那张黑白照片,很是眼熟。
应该是上个月吧,有天余愿在手机上发给他几张照片,问哪个好看,他挑了一张,说这张吧,这张笑得最甜,也最好看。
如今那张笑的最甜的照片做了去色处理,装裱相框,成了黑白遗照,搁在纯白色的花束中。
那一瞬间他眼眶是湿的,呼吸声颤,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滑落,温热,又咸涩。
沉默的眼泪和牵强的假笑,他终究是成了无聊的大人。
等一切尘埃落定,陈知让才再次拎上行李箱,去了学校。
室友秦子文见他第一眼就说,“陈知让,你回去过个年怎么过这么憔悴啊?”
他只是应付道,“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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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余愿走后,18年又有新的一年流行歌,《纸短情长》《写给黄淮》《离人愁》《起风了》等等爆红网络,他却还像是停留在17年的夏天,停留在那首《童话镇》,落伍跟不上时髦。
19年底,全国爆发一场疫情,遍地开花,人心惶惶。
2020年年初,在小区封锁全民隔离的那段日子,陈知让大概是上火嗓子疼,偶尔有两声咳嗽,这点症状让老太太坐立不安,独自坐在客厅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陈知让走出房间,才知道老太太一晚没睡,他昨晚在房间里每咳嗽一声,老太太在外头便是心惊胆战,生怕他出什么问题。所幸虚惊一场,后来老太太每次谈起,都要被自己给逗笑。
学习通,知到,钉钉,腾讯会议,视频网课在这几个APP间来回流转,打卡签到,时不时再挂着网课,揣兜里听楼下喇叭喊着让有序下楼做核酸。
随后疫情反复,各地政策不一,陈知让在学校当过志愿者,在那临时修建起的格子间里,他给人刷身份证。有次机器上滴一声,出现一个名字:余愿。
他抬眼,隔着护目镜,他看见那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