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比奈奈大多少。
药瓶位于桌面中间,两人把右手最大限度伸出去,绷直了才够得到,都使不上多大力气,于是便在那相持不下。
散兵笑吟吟地品尝着烈酒,笑与醉意一同凝在唇角:“哈哈哈…竟还有人蠢到争先恐后抢着去死,真是…情比金坚。”
四个字他说得一字一顿,眼底生凉,又用商量的语气补充道:“要不我开开恩,让你们一起死,嗯?”
奈奈冷眼斜视他,咬牙道:“散兵,你别太无耻…!”
“你是说…「无耻」?”散兵神色一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把手中托着的高脚杯轻轻置在桌面上,他不再侧坐,转过来正对着两人,目光蓦地寒意凛冽,“论无耻,我哪比得上他?眼看着你被幕府军围困…是,神里家满门的命是命,未婚妻的命就不是命…栖川奈奈,你该不会要为这样一个……曾经亲眼见你坠下深渊而袖手旁观的人,死第二次吧?”
“……”
这时突然一个士官从牢门那边疾步走进来:“散兵大人!…”
众士兵齐刷刷看过去,一时四下俱寂,那士官见散兵这审犯人的阵势,顿时低头不敢言语。
“说。”
“湖底那批人…死了几个年纪大的。检查过了,牢洞环境恶劣,气温过低,有旧疾的根本撑不了多久。”
奈奈和绫人不约而同地脸色煞白。
散兵轻瞥两人一眼,悠悠对那士官道:“有人死了?正好,把他们的尸体扔回天守阁大门外面。如果黎明之前,巴尔泽布还不来的话…(笑)就别怪我把剩下的人…都杀了。”
“是…是。”
那士官领命退下后,散兵抬抬手,召来几个部下:“你们带些人潜入稻妻城,把神里屋敷围起来,替他们家主大人看看…群龙无首的神里家,是何等乱象,哈哈哈哈哈…”
“是!”
一层又一层施加的压力如密布黑云压在两人头顶,他们握着药瓶的手不住发颤,冷汗连连,都害怕一下抓不住就被对方夺了去。
散兵面色沉寂下去,漠然看着两人,冲少女那边歪歪头:“前几天晚上你和我说什么来着?…你说,那时在稻妻城就…”
他顿了顿,凉凉地低声:“你告诉他啊,现在。”
「告诉他,你没喜欢过他啊。」
地牢里闷热的水汽被蒸发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黏黏的。可奈奈一点也不觉得热,冒出的冷汗一刻都停不下来,紧攥着半只药瓶的右手早已僵硬酸疼,她只能咬牙继续坚持着。
轻微眩晕中,她闭上眼,忆起了森绿色的夏夜。
镇守之森的夏夜,遍野萤火的夏夜。彼时那人低眸含笑,温柔鼓励她坚定地选择心之所向。承袭早已没落的阴阳术,为族中万人所不齿,只有他…
一句「小蜗牛,一步步慢慢爬上山顶吧」,她记得好久好久。
记忆中深刻的莹蓝色水光,是闷热夏夜中渡过的一抹清凉,如今成长起来的小树,又怎么可能忘记第一个浇水的人。
“绫人…我真的好怀念,镇守之森的夏夜,”奈奈低下头,疲倦地浅笑着,“那时的我只会用撇脚的阴阳术帮你调查…真不知道社奉行大人,是怎么忍受这么没用的助理的?”
“奈奈…”
“真的好想…和绫人一起活着回稻妻城,好想…在流萤遍野的夏夜,与你再去镇守之森一次,抓鬼什么的…以奈奈现在的实力,铁定不拖后腿,给你一抓一个准…!”
“呵呵…傻瓜。”绫人听着忍不住笑,可下一刻,泪水猝然掉落。
散兵持续不断地饮下烈酒,头痛欲裂,语气尽可能地冷静:“所以你那晚说的都是骗我的喽?”
奈奈置若罔闻,根本不打算作答,她持续关注着冷汗越来越多的绫人,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散兵拿出一枚雅致的至冬怀表,嗒一声翻开:“嗯…还有一个小时。”
这时,前不久潜入稻妻城的那批士官,几个负责报信的人气喘吁吁回来了。
散兵:“说。”
“尸体扔到天守阁大门口,很快就惊动了所有人,家属赶到后便一直跪在门口求见雷神…但,但天守阁派出奥诘众维持秩序后,很快把民众的呼声压了下去,仍没有对我们动手的打算。”
“……”散兵愤然站起,按着桌面的手气得发抖。
她明明已经得知寂照城的位置,明明…
散兵沉默几秒,突然抓起手边盛满酒的玻璃杯用力扔出去。哗一声脆响,酒杯砸得细碎,玻璃碎片混杂着血红色的酒渍溅出好远,吓得众人朝这边看一眼又飞快移走目光,大气不敢喘。
“呵呵呵…”他低下头,被风吹散的头发,飘起的阴影覆盖住了大半张脸,“无视我…还在无视我!巴尔泽布,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奈奈和绫人同时看向那边,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