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胤禛已是默认,皇后嘴角的笑意深了深,侧头对剪秋示意,望向被风吹起纱幔遮掩的藕花深处。
安陵容在专业乐师的调教下也练习一个多月了,若这次还不能把握住机会,真是白白浪费了她那副天生的好嗓子。
不过也无妨,只当是一次尝试,能成最好,不能成事,过个两日她手下也有人可用了。
江南何采莲——
婉转清悠的女声遥遥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拐角的水草丛后缓缓驶来的小舟,一婶子纤窈的女子蒙着面纱,通身粉紫,手捧荷花,倚在水红的纸伞之下,光影流转变幻,明媚不可方物。
“这歌声虽轻,却轻柔婉转,别有动心之处。”沈贵人坐在莞嫔右侧,眉头不自觉蹙起,还有后半段未说出口,听着格外耳熟。
“衣裳倒搭得好,”胤禛一开始还颇为兴致缺缺,等到歌声跌到高潮,遮着面容的美人指手做舞到了近处,他又认真欣赏,饶有情致“白莲绿叶红衣,是费了一番心思。”
“衣裳再美,终究也不及歌声啊。”
帝后一二句话和其间表露的态度,让在座的妃嫔们低声议论起来。
富察仪欣摸着肚子,早认出船上之人,没有参与周遭暗含酸意的低讽嘲弄。
“此女歌艺出众,更在当日妙音娘子之上呢。”余莺儿也在座位之中,闻听曹贵人不咸不淡的挑拨,眉梢一挑,抿着唇娇声笑道“妹妹所会的昆曲儿是家中粗陋所学,难登大雅之堂,也不过是景仰皇上皇后福泽恩重,才偶有献丑,实在是不敢与宫里装门的歌女相提并论,怕是会贻笑大方。”
余莺儿垂眸掩住眸子中的冷意,有人不介意自己平庸的过往,可有人却会为了遮盖丑陋的过去不择手段,她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卑微的出身,好容易飞上了枝头,背着欺君之罪战战兢兢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日,谁也别想把她拉回到泥巴堆里!
她为了立住才女的人设可是狠狠下了一番苦功夫的,看书有用这个道理她实践了方才懂得,这后宫里除了瑶妃,谁要是敢欺辱她,她就敢咬回去!
“可不是嘛,一听到她的歌声,我都酥了,更别说是皇上了。”欣常在瞥了眼高处沉浸在乐声中盯着小舟目不转睛的胤禛,顺着余莺儿的话中的意思继续说“看来不仅是得天独厚的嗓子,还有积年苦练的心血呢。”
一句接这一句,未曾窥见那女子容颜,恶意和贬低就迫不及待地蔓延着将人淹没。
“歌喉虽然还有所不及,可是已经有六七分像了”皇后目露欣慰,更像是在点评一个物件。
“这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世间能及纯元者缪缪。”胤禛闭目聆听,手和着拍子轻敲着扶手。
歌声愈近,沈眉庄心中的熟悉感愈盛,忍不住与莞嫔低语“你有没看有觉得这声音像谁?”
“依稀听着有些像陵容,不过技艺更加纯熟,不复过去灵动。”她对安陵容存疑后有段日子没见,甄嬛心中有个猜想,看了眼四周“陵容呢?她怎么没来?”
“她患了咳疾,总不愿见人,也是寻常事。”沈眉庄没有在意。
‘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只莲——’
歌曲渐至尾声,行舟也至亭前,胤禛干脆起身先一睹芳颜,皇后紧随左右。
红粉黑纱后,一双水眸怯生生地看过来,近处看,通身的娇粉略显艳俗,胤禛也不失望,他更喜爱她的声音,也不好拂了皇后的一番心意,伸手做扶,温声笑道“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
“皇上可知她是谁吗?”皇后见胤禛目不转睛,笑着上前一步“快,给皇上看看你的真容。”
“臣妾安陵容参见皇上。”
甄嬛一直漠然的面色随着面纱轻飘飘的的落下骤变,脑海中杂念翻滚,竟一时保持不住心境。
“你不是患了咳疾吗?”
“皇后派人悉心照料,早已好全了。”
“不仅好了,还更甚从前。”胤禛不在乎其间的猫腻,他之前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入宫后唯唯诺诺的答应,若不是皇后时不时提上一句,只怕早就忘了,如今一看,反倒生出再得一美人的新鲜感。
美人,也只是美人而已。
“皇后费尽苦心,朕有你是朕的福气。”胤禛点点头,转身拍了拍皇后的手。
“臣妾见皇上终日苦闷,所以才出此下策的,希望皇上能日日舒心,福寿安康。”
胤禛牵着新得美人的手走回主座,也引得一旁一片轩然。
“我从未见过,皇后对皇上如此深情,竟能将他人拱手奉于皇上怀中,只求他能高兴便可。爱人之心当真能宽宏大度至此吗?”沈贵人语气中的不解几乎呼之欲出。
“皇后是如何想的,我们又如何能揣测?也许不是甘心,而是”交易。
甄嬛的话未说完,欣常在又插入其中,她有话说话,一张嘴开口的罪过不少人“也许只是觉得不过是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