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县,县衙。
“大人,今日的文簿都整理好了,请您过目。”灰衣的小厮手脚麻利地将怀中的一叠纸质文档理好放在红木书桌的一角,毕恭毕敬地对着书房正坐主位的人影汇报道。
“还有什么事么?”夏泽扫了一眼这些日子记载千篇一律鸡毛杂事的册子,从新将目光放在小厮身上。
人是他从夏家里带来的,跟了他挺长一段时日了,自然知道他喜静的性格,怎会还逗留在旁?
果不其然,那小厮踌躇片刻,还是为难道“大人,一位声称是您同窗的陆大人递了拜帖,说是路径此处,得知您任官当地,携一二相识好友特来拜访。您看?”
陆元,字叔昂,是他同一届考场的同学,为人热情开朗,家世优渥,颇为自来熟地与自己有过一段交情......夏泽皱了皱眉,“你去鹿吟楼知会一声,今晚包楼摆宴,为陆兄洗洗风尘。”
“是。”得了明令,那小厮如获大赦,忙忙退了出去。
待到书房的木门重新被合上,只余窗前的阳光斜斜映照在桌上,夏泽才又拾起桌上一张不甚起眼却摆在中间位置的信纸,它看着简陋而普通,唯一与寻常信纸的差别,大概就是纸张被压放的很好,独有几处凌角似乎被主人过于经常的摩挲毛了边界。
吾妹......
笔墨字迹的尾痕似乎因犹豫而拖沓带过了原本凌厉的笔锋,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曾被自己的座师称赞说笔锋分明,入木有致,然而尖韧太过恐教人见之锋芒过度而不喜......想来这位老大人从未想过,自个连恩科上场都不愿更改字迹的学生,也有一天会写出这样柔情百转的笔墨来。
夏泽只是觉得,心中万般言语敷于书面,竟是这样艰难。
所有的关怀问候,都成了普通家常的叙语,哪怕是加密过后的原文,也多是以总结近来合伙商业收益和项目进度的汇告。
只有最后一句,妄妹珍重己身,一切安好顺遂淡淡表明了挂念。
而这,是他揣摩了三日反复斟酌的最终成果。
夏泽苦笑一声,嘴角的弧度缓缓收敛,又变回原来内敛稳重,俊肃雍沉的模样,将信纸折好红蜡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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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夏兄,小弟敬你一杯!”白衣青年意气风发地举着手中的酒樽,笑容洋溢,自然熟稔“夏兄是师长都夸赞有能吏之风的强人,人品贵重,才干过人,想必要不了几年就能调回京城,与小弟再聚一场了。”
他率先干了手中的清酒,看向一旁的夏泽时眼底闪过亲近赞赏之色,他父亲为朝廷三品大员,却对夏泽的文章爱不释手,屡屡像他名言此子虽弱冠之年,心性手段却是出乎意料地沉稳果决,实在合他口味,言语之间也有想将其收入门下的意思。
只是夏家今年的风头太盛,长子庶子同榜登科,前者已入礼部侍郎门下,他若是再收一子,怕就不是交好而是添柴烈火了,还是徐徐图之。
想到这里,陆元眼中的亲近之色更浓,若夏泽真被他爹收入门下,二人关系自是更进一步,即使不是,能得父亲这样欣赏的人,想来也非池中之物,交好,不亏。
“夏兄,来,满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