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曹贵人的眼中漫上一层浅浅的水光“方才宫女来报说,说温宜又吐奶了。”
坐在她不远处的华妃顿时面色一变,忙站起身“怎会如此?”
“不,不是已经见好了吗?”
“太医来瞧过了吗?”胤禛儿女不多,温宜算是他较为宠爱看着长大的一个,面上兴致勃勃的笑意早已消散无踪,连带着殿厅的乐曲也因着帝王的心情悄无声息地寂灭下去。
“瞧过了,温宜身体一直不好,许是因为难产在母亲身体中憋久了的缘故,这些年总会经个小病小灾的,只是经由太医调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才是。”华妃回答地很流畅,眉头颦蹙。
“太医是怎么说的?”
“只说是先天弱症,加上时气溽热才会这样,眼见着已经见好,不知今日怎么会反复?”
“......”
眼前精致的菜肴依旧热气腾腾,胤禛却觉得索然无味,既如此,这七夕晚宴也没什么要继续的必要了。
“姐姐不觉得有些蹊跷?”富察仪欣有话想说,只是人多眼杂,直到出了畅春园,才禁不住开了口。“婴儿吐奶是常有之事,我家中有个年岁不大的幼弟也时常如此,可温宜公主如此反复,若说是暑热,温宜公主住的可是华妃的清凉殿,名副其实不缺冰例,怎还会如此?好歹也平平安安养到这个年纪了。”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争一争么?”夏冬春答非所问“若华妃失了协理六宫之位,你怎么着,也能分一杯羹。”
富察仪欣微微一怔,只呆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小口微张“可,母女连心,舐犊情深,曹贵人怎么会?
她身为人母,这样未免太狠心了吧?”
“你幼时读书,是更认可孔孟的性善论,还是荀子的性恶论?”夏冬春带着笑意摇了摇头,没有给富察仪欣回答的时间“在我看来,也许二者皆有,二者趋同,而实际人的本身,就是一个矛盾而复杂的多面结合体。
曹贵人珍爱女儿,若能舍一时心痛而将孩子夺回来更好照料,又或是拼尽全力舍把柄与他人只求其安平,你会选择哪一种?用些许的牺牲换来最大的利益,你觉得她做错了么?”
富察仪欣虽不认可曹氏这样的举动,却也没了一开始莫大的敌意和排斥感,只是依旧不认同。
“我从前也只在史书的只言片语中窥见这宫中勾心斗角的冰上一角,如今身在其中亲眼见识到了,方觉得心有戚戚。”
“你只要知道,你不会落到那样的地步;或者说,我不会让你面临那般的选择,便不必做这样的慨叹。”夏冬春睨了她一眼,诚然,她骨子里带着几分对这个这世界的疏离感和高傲,但若以真心待她,也许得不到等价的报偿,却可以换取一份小小的宽容与接纳。“与其在这里悲春伤秋,不若回去早早歇息,已备明日一出好戏。”
“姐姐,”富察仪欣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听得此话,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不免笑容洋溢出些许,连带着眼眸间都闪烁着亮光“天色黑了,我们快些一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