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只得把矜缨重又收下。
她本想把它系在腰间,又觉得自己一身粗布衣裙,若佩上这上好的织锦缎矜缨,会太过于显目了些,便把它暂时放入袖兜。
两人收拾好箱笼,黎慕白刚迈步,忽想起赵曦澄尚是易容模样,正要去提醒他,就闻有马蹄声自身后远远传来。
她忙扭首回望——黄尘飞扬处,一队人马,正急急朝城门行来。
为首的是一辆朱红油壁车,一个着绯红袍子的年轻男子随行在一侧,时不时扭首望一眼马车。
赵曦澄拉着她,往树后一避。
她只觉得那马上的绯袍男子身形有些眼熟,忍不住觑去。
只见那绯袍男子的衣摆被扬得老高,仿若天边疾走的晚霞。风尘苦旅也遮不住他冠玉般的容颜,一对眸子,更是点漆般熠熠生辉。
“啊!这不是——”黎慕白讶异轻呼。
“你没有看错,的确是他。”赵曦澄接过他的话。
雉堞上的军士早已发现了这一队人马。
那些正在或者即将进出城门的行人,三两下就被疏散到一旁去了。
朱红马车本已驶过了黎慕白与赵曦澄,随行的绯袍男子却不知何故突然勒住了缰绳。
马狂鸣,生生停住。
后面的人马,乍然之下跟着驻足,路上嘶鸣之声登时大作。
男子踏下马,不顾队伍里的人仰马翻,把缰绳随手扔给旁边的一个侍卫,然后径直朝黎慕白与赵曦澄快步走去。
“把那矜缨仔细收着,不必再拿出来了。”赵曦澄对黎慕白低声道,目视着那疾行而来的男子。
王赟。大理寺卿王赟。本该在京城的王赟。
“殿下,慕儿,果真是你们!”王赟又惊喜又激动,目光快速扫过二人,欲朝赵曦澄一礼,又见二人衣着装扮,便斟酌了下。
赵曦澄摆摆手,淡淡笑道:“大人看岔眼了。”
说完,他瞟了一眼黎慕白。
黎慕白心领神会,忙上前一步,敛衽一礼,笑道:“大人,草民李暖,与为兄李澄从虞洲来西洲探亲,还望大人多多关照!”停了一停,又笑道:“大人的听户仍旧这么好使!”
她已然明白——王赟恰才定是听到了她与赵曦澄的言语,方循声认出他二人。
王赟旋即一笑,点点头,关切问道:“一路可好?”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终不过一场虚惊而已!”赵曦澄笑道,“大人这般风尘仆仆赶至西洲,许是西洲出了大案,竟令朝廷不得不派出大人来?”
“是为案子,却也不单单是为了案子。”王赟笑道,见二人气色尚佳,多日萦绕心头的忧虑惊惧渐渐消散。
犹记接到旨意那一刻,一向处变不惊的他竟一下乱了方寸,半日方冷静下来。
从陆路到水路,再转陆路,随行的一帮侍卫跟着他风餐露宿,不舍昼夜,终于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西洲。
他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黎慕白,又看着并立她身畔的赵曦澄,突想起马车里的人,心立时又悬了起来。
王赟刚要提起此事,西洲府的一众官吏已抵至跟前。
黎慕白认出,昂首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西洲路转运使江达安,也是她的姨父,即江豫的父亲。
紧随江达安身后两旁的,是西洲知州裴文栋、通判汪致远等人。
其中一阔面重颐的中年男子她不太认得,但依他官服的颜色与款式,以及他与江达安几近并行的位置,她忖度着,这人应是接替父亲之位的新上任的西洲节度使罗望霆,即罗正源之长子。
胸口猛然一滞,她手足直发僵,一时竟被冰雪冻住了似的。
赵曦澄觉察到她的变化,稍稍上前侧身挡住了她。
一番官面上的客套下来,王赟遂向江达安等人介绍,道赵曦澄与黎慕白是他曾在虞洲时的旧友,现来西洲探亲,不虞在此处相遇,他正准备邀他们同行。
江达安等人见赵曦澄与黎慕白样貌普通衣着寻常,且王赟几年前确实随父王岑在虞洲待过一段时日,有几个虞洲旧友亦不足为怪。
是以,众人连连笑言“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既是王大人的友人来了西洲,定当好生招待”等等场面之语。
及一众人等至行到城门前的朱红马车停放处时,王赟早已见城门处戒备森严,便不待他人问起,主动笑言道,车内之人乃是一位前来西洲游玩的小娘子,他的一位友人之妹。
江达安等人久经官场,一见王赟如此托词,顿时个个心照不宣,只打着哈哈,心道这王赟虽已官至大理寺正卿,却值血气方刚的年岁,又尚未娶妻,旅途寂寞,来个佳人相伴相随,实属正常不过。
另一面,他们又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调整接风洗尘一宴、日后又可安排何种招待,方可令这位奉谕旨而来的大理寺卿心满意足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