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澄已进宫去了,黎慕白独坐柠月轩,望着摆在案上的两张香色洒金笺出神。
窗外日光炽盛,照得室内一地斑驳影痕。她揉着有些撑的肚皮,想去消食又懒得动。
赵曦澄离府前,把她唤到不梨居后,命她一同用膳。
理所当然,饮食是杜轩杜轶备好的。很丰盛的一桌,几乎都是她爱吃的口味。
饱餐后,她正要把对朝莲公主一案的推测写下来,赵曦澄却要去宫里。
之前,杜轩呈上的文书,就是召他进宫的。
她想起兖王妃讲过的丹辽女子刺杀边境军的故事,忙在赵曦澄踏出不梨居前叫住了他,请他在宫中务必看好采筠采卉,一为防她们自尽,二为防凶手再次行凶。
赵曦澄应允而去,斯须又折回,嘱咐她行事当心。
洒金笺旁,搁着一个青瓷小瓶。
小瓶是赵曦澄出府前留给她的,里面装了药,赵曦澄命她把药抹于右肩伤处。
两张展开的洒金笺上,均是江豫的字迹。其中一张折痕累累,是杜轩清理完后送来的,上面犹有浅淡的颜料痕迹,背面有赵曦澄画下的一小株竹子。
赵曦澄告诉她,这是他从在钟萃轩里拾到的。
至于是不是采筠的,他无十分把握。
因为他看到的时候,这方胜刚好出现在采筠与采卉经过的地方。
当时情况有些复杂,赵曦澄来不及展开细看,觉得这方胜也许与案子有关,便匆匆画了一小株竹子,托王赟转交于她。
而关于情况如何复杂,赵曦澄并未多言,似乎也不愿对她多言。
回府后,她把这方胜拿给他看,他也未打开。
黎慕白拿起洒金笺细看,一时也猜不出它们与朝莲公主命案的关联所在。
和亲使团的人曾说过,江豫是朝莲公主聘请的先生,教他们公主学习我朝的一些文化习俗。
这洒金笺上的字,也许是江豫在教朝莲公主习《诗经》一书时所书写,那又为何会被朝莲公主的侍女随身携带?
思忖半晌,仍无头绪。她自觉肚皮不再那么撑了,体力亦恢复不少,便打算去鸿胪客馆走一趟,欲验证关于刺客案的一个推断。
眼下,鸿胪客馆刺客案她有了大概推断,只有宴庆苑的击鞠变故,她始终未理出头绪来。
大理寺那边,并未验出那两匹疯马的马腹里有苦马豆的迹象。马突然发狂的原因,大理寺至今未有一丝线索。
击鞠场上的变故,真是个意外不成?
她捏了捏额角。之前,她明明推出赵曦澄昨日被滞留宫中的缘由——应有人指认他是朝莲公主命案的凶手!
但被赵曦澄一口否决了!
案子牵扯上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今日进宫,作为和亲主使人的他,将面临的情形,不知又会如何。
王赟至今还未传信于她,看来那狸猫尚未捉住。
她抬了抬胳膊,发觉右肩果然不怎么疼了,心道这药当真不错。
她拿过那青瓷小瓶,看了看,把它与两张洒金笺一起放进小抽屉,然后带着杜轩出了王府。
先前,她本计划要去锦屏街曲心坊的。
但赵姝儿对采卉画像的反应,已证实了她对朝莲公主命案的推测。
午后的日头甚为火辣,碧空万里,天气燠热,新蝉初鸣。
一晴方觉夏深。仿佛一场暴雨后,舒爽怡人的初夏就远去了。
好在车厢内置了冰,凉意丛生,闷热顿减。
拐过街口的一株老槐树,将至鸿胪客馆时,黎慕白掀开帘子一角,只觉热气扑面,遥见大理寺少卿蔡修拙带着几名衙役从鸿胪客馆里出来,一个个脚步匆忙。
不过片晌,黎慕白抵达鸿胪客馆门首,与蔡修拙打了个照面。蔡修拙面色一喜,忙停了脚步。
“这神出鬼没滑不唧溜的东西,今日总算逮住了!”一道粗粗的声音,伴着一道粗粗的人影,从门首内闪了出来。
黎慕白刚向蔡修拙行完礼,转眸一瞧,严捕头挂着汗渍的方炭脸就映入眼帘。又见他身后几人合围着一只大网兜,一起往外走来。
兜里似乎有个黑乎乎的大物件,她心里一动,忙向蔡修拙请教网中是何物。
蔡修拙因王赟曾向他提起这狸猫袭击过凉王府的司膳女官,是以见黎慕白问起,一面指向衙役们手中的网兜,一面问黎慕白这狸猫是不是昨日袭击过她的那只。
待严捕头等人走得近了,黎慕白细细瞧去。
只见那狸猫比寻常狸猫要大上许多,身长足有近半人高,窝在衙役们围成的阴影里。一对眸子,半眯半睁,慵懒闲散,恍然不知自身处境似的。
见人群停下,那狸猫眼皮陡地一撩。立时,一蓝一黄的瞳色,猛泛出两点异样的幽光,吊诡瘆人,使得它直如一头伺机而动的妖兽。
黎慕白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