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茫茫如海。
月色有些黯淡,似蒙尘的明珠勉力漏出零散的光星,随风缓缓涌进。
玉勾云纹灯一跳一跃的,枝叶映在窗纱上,影影重重,摇摇摆摆,好似许多只鬼魅在张牙舞爪。
黎慕白一凜,只见赵曦澄垂眸静坐,密长的鸦睫下覆着青色的阴云。
廊檐下的树,正发出幽微的“呜呜”风声。
他的影子,在窗纱上一晃一曳的,仿佛被鬼魅的尖牙利爪捉住后的挣扎不止。
一丝模糊的悸恸掠过心头,黎慕白方想抓住,那悸恸却又渺然不知所踪,只余颤音流离于风口。
最终,她强笑道:“殿下,你试试这个松黄饼,甜而不腻,松花香也刚刚好。要是配上一壶酒,味道会更清甘。”
赵曦澄看着黎慕白呈过来的缠丝玛瑙碟,抬眸扫了黎慕白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上。
“酒?你确定要配酒食用?”
黎慕白反应迅速,手一缩,见赵曦澄鸦睫下的阴云已散去大半,心底莫名松了一下。
“我说笑的!说笑的!殿下千万别当真!”她尬笑道,“我知道,王府有律令,所有人均不得擅自饮酒·····”
······
宫中的景色,并未随着春的离去变得素净,反而更加艳丽起来。
火红的石榴、深紫的辛夷、粉红粉白的四季海棠、纯净如雪的太平瑞盛花······间以滴绿的翠竹、碧阔的芭蕉等,当真花繁景盛、花事迷眩。
赵曦澄因主理和亲一事,照例进宫到钟萃轩检查防守。不过,今日他带上了黎慕白。
现下,朝莲公主与她的侍女采筠、采卉暂居于此。
另外,还有不少由皇后与淑妃挑选的宫女、内侍在此服侍。
淑妃刚从钟萃轩离去,门口的侍卫见到赵曦澄后,忙行礼。
负责钟萃轩日常防卫的殿前司都虞候贾元化,则跟在一旁汇报布防情况。
钟萃轩由一带极高的红墙围成,围墙有三人多高。墙外安排了不少侍卫巡逻,唯一的出入口就是正宫门,门内外均有侍卫把守。
整个钟萃轩占地面积虽不大,但胜在围墙厚实、宫门坚牢,也无角门等其它出入口,现又有许多侍卫在此巡守,简直固若金汤。
赵曦澄检查完外围后,便欲去钟萃轩内里转一转。
黎慕白忽瞥见一个绯色身影正朝钟萃轩行来,定睛一看,是大理寺卿王赟。
大理寺因鸿胪客馆刺客案,需向朝莲公主与她的两个侍女询问一些事。
于是,三人一起进了钟萃轩。
入门迎面是一块大玲珑镂空白石,两旁围着些小一些的各式石块。
那中间的大白石,最高处有一人多高,刚好遮去内里大半景致,比一般的影壁更显自然天成。
黎慕白甫进门,便觉气馥味芬,非寻常花香可比,凝眸一看,许多奇花异草,或牵藤,或引蔓,有的从石头顶端垂挂而下,有的穿过镂空的石隙曲折蜿蜒,有的自石基绕石盘旋向上。
整个石壁葳蕤可爱,静静生香。
戍守在门内的侍卫见到赵曦澄后,忙一一行礼。
绕过石壁,是几间精致的屋子,绿窗油壁,清幽雅静。
庭中亦植着各色各样的香草,只以奇石造景,倒也别致有趣。
如此一来,钟萃轩悉数氤氲在一片天然的馥郁芬芳之中。
宫女与内侍们见赵曦澄进来,忙行礼。
朝莲公主赵缃芙戴着一顶淡黄色帷帽,在侍女采筠与采卉的服侍下,姗姗前来。
黎慕白只觉香风阵阵,浓香袭面,看那朝莲公主,仍是我朝女子打扮,轻纱帷帽下有珠钗细碎的光漏出,其中自一支发簪上垂下的两串珠子,一晃一晃的,透过轻纱显出一抹鲜艳的红来。
今日,朝莲公主着一件缠枝纹软绫衫,外罩银丝镶边的半臂粉锦褙子,下系葱黄撒花细褶绫子裙,佩着一个极为精致的点翠镶嵌的三色莲香囊。整个人娇娇弱弱的,似扶风姣花,半点也不像是马背上长大的女子。
朝莲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女,也均作我朝女子装束。
黎慕白在鸿胪客馆刺客案案发当晚见过二人,只是那时灯光模糊,看不得太清。
今乍清晰一见,方知这两个侍女真秀色可餐。
尤其是个子偏高的采筠,身量与朝莲公主相近,雪肤花貌,一袭香色齐胸襦裙,裙边的金累丝香囊若隐若现。略浓的长眉下,一对凤眸里尽是奕奕神采,让黎慕白不由想起卫韶樱来,那个曾也是这般明媚的女子。
如今,卫韶樱正在大相国寺里清修。
黎慕白心底泛起一丝叹息,转过视线,又见那采卉微垂着头,面庞小巧,鼻翼高挺,眉目深邃,乌油发髻上别着一支镶嵌深粉珠花的墨玉扁簪。一袭浅绿窄袖罗衫勾勒出她纤纤身形,深湖绿纱裙间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