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冷笑,知卫昌欲把弑母的原因归结于他过于爱庆阳,归结于他害怕因家世之故被爱人离弃。
世上怎会有这种无耻之徒!明明是自己的恶念与贪念作祟,明明是怕母亲的存在影响自己的荣华与仕途,却总能以各种理由把己之罪推至他人之身。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刚要出声阻止卫昌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庆阳嘴角突地一扬,一串笑横空破出。那笑,一声比一声高昂尖锐,如荆棘如刺藤,沿着满殿帷幔的底端,不停往上攀,往上攀,直冲屋顶。
黎慕白似被被庆阳的笑扎到,转眸朝向赵曦澄。赵曦澄知她心中所虑,低声道:
“御医提前配了药,姑姑早已服用过,眼下无妨!况且,这些年来,姑姑虽深受头疾困扰,但心底并不糊涂昏聩!”
黎慕白心下稍安,两人一齐盯向卫昌。只见重重帷幔间,卫昌脸色铁青,目光紧紧箍绕于庆阳,眼底隐约溢出一丝慌乱。
半晌,庆阳敛住笑,柳眉倒竖,双目一瞪,忿然作色:
“那疯妇人,究竟是不是你母亲?”
“庆阳,我——”卫昌垂下眼睑,“庆阳,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是——我——”
“你——你——很好!你很好!”庆阳面色冰青,“我再问你,凌心与琴霜一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起誓,从始至终,我心唯你一人尔!”卫昌抬眸,眼里已是情深不已。
“住口!”庆阳深吸一口气,死死瞪住卫昌,“我再问你,那年上巳节,是不是你做下的?”
卫昌双眼圆睁,流露出茫然的神情:
“庆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哩!”赵曦澄冷笑道。
说着,他扫了黎慕白一眼,黎慕白忙接上道:
“禀长公主与殿下,奴婢在钻研饮食药膳之法时,曾接触过一种迷香,得知此种迷香不但可令人昏迷,还可促人情/欲。如果配合阔荚合欢,效用将大增。”
迷香一理,她曾听赵姝儿提起过。那时,赵姝儿根据徐绣绣于上巳节后身上残留的香味,配置出了相应的迷香,并告诉她这种迷香如果加上阔荚合欢,会大大增强迷情效用。
赵曦澄的眸光似是无意间滑过黎慕白,只见日光从云隙里漏入窗子,在她衣上落下浅浅淡淡的光。她的眸,似也落进了光,明明似鉴。
庆阳的手紧握成拳,僵硬地垂在身侧。
“但是——”黎慕白放重语气,“如果男子沾染到这种加了阔荚合欢的香,就会失去生育之能!”她擎起琴霜的生前模样画像,瞪入卫昌眼底,一字一顿,“驸马爷,您仔细看看,她才是您此生唯一的亲生孩儿——琴霜!”
卫昌连退数步,头猛地一别。
庆阳恨恨一砸,茶盏被震得四散飞离。尖锐刺耳的碎裂声,穿透殿内每一处角落。
一丝痛贯穿黎慕白双耳。看来,庆阳虽被米囊花之毒侵蚀多年,但习过武的底子犹存。
茶盏碎成齑粉,黎慕白望去,只见庆阳那原本被宠爱滋养着的娇软眉目,须臾之间,已是硬如石刻。宝石青夹缎褙子上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灼灼艳艳,黎慕白仿佛看到了庆阳年轻时的影子。
“阿澄,你府上的四味糕,说起来我还未尝过!我和驸马,甚想见识下!”
庆阳的话冰团子般掷下。卫昌大震,他从未听过庆阳如此冷如此硬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转回头。
庆阳也正睨向他,两人目光相撞,卫昌面色变幻不定,黎慕白看到他眼底的惊悸如同六月间忽起的乌云,翻滚不止。
“去吧!”庆阳收回视线,对赵曦澄微微颔首道。
黎慕白知庆阳这是在让赵曦澄安心,于是收起手中的画与其它案件资料。
“侄儿这就带白黎回府去准备准备。”
离开偏殿前,黎慕白仿佛听到隔门后传来细微的窸窣,似布料摩擦之声。
殿外,高悬的宫灯还未点起,被风吹得乱旋不止。天上黑云压压,日光全无,远处隐隐有雷鸣。
红紫翻飞,暮春的雷雨即将坠下,初夏快要到了。
黎慕白抱着资料,跟在赵曦澄身后,往凝晖殿外行去。
关于阔荚合欢可令男子不能生育一事,是她从陈若林处得知的。那时,因阔荚合欢的果实有毒性,她还担心过公主府的合欢树是不是阔荚合欢的品种。所幸,公主府的合欢是寻常品种。但是,却被加了米囊花进去,成了另一种有毒的合欢花汤药,细水长流润毒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