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见他目光躲闪,吞吞吐吐不言,当即了然于心。
她道:“昨日我与雀安入涿仙山游春,与元、许二位在山间相遇,又与许二娘子一见如故,便赠了帕子以表相交之情。”
奚静观顿了一顿,又说:“此事,元侨可以为证。”
于之闻听她有理有据,纵使是有百般的不甘心,也寻不出刺来。
他颓然的将绣帕收了回来,正要放回窄袖之中。
燕唐出声制止,向于之闻伸出一只手,倨傲道:“将帕儿还我。”
奚静观看着那只手,想了想,没有多加阻拦。
“我还道是谁胆敢夜半入燕府造次,不想竟是于不良?”
这边还无声僵持着,兰芳榭的两道院门就再次开启,元婵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她身边有位嬷嬷亦步亦趋地随行,身后是一队挑着琉璃灯盏的童儿。
于之闻忙道不妙,那信上说有法子拦下门房,让他得以畅行无阻至兰芳榭,可没说会拦下燕氏主母。
一众人行至假山之侧,元婵悠悠开口道:“谁给你的狗胆,胆敢在此放肆?”
她抬手抚了下鬓发,眼里笑中带剑。
于之闻登时没了方才的气势,向元婵拱手道:“婵夫人。”
元婵半垂下眼,不去看他那张浑是奸相的鼠脸,“于不良这么大阵仗,是要拿谁?”
于之闻咽了咽口水,强颜欢笑道:“婵夫人哪里的话?就是借小人一百个狗胆,小人也不敢来燕氏拿人啊。小人今夜前来,是……”
他回头看了眼奚静观,计上心来:“是送回三娘子丢失的绣帕。”
“错了错了。”
燕唐甫一开口,于之闻背后就竖起了寒毛。
“能屈能伸,大丈夫也。”燕唐过来拍了拍于之闻的肩膀,折扇儿缓缓地摇,“于不良可莫要妄自菲薄,自称小人了。”
于之闻吃了个闷亏,额头上沁出几点汗珠儿,只能跟着一昧点头,道:“是,是,燕三郎君此言极是。”
元婵眸中讽意渐深,“既是如此,何不请于不良进门吃茶?”
奚静观站在门前,闻言笑语盈盈道:“于不良,里面请。”
于之闻兀自镇定些许,摆了摆微微发颤的手:“不才还有公务要办,便不劳三娘子费神了。”
他话音一落,就弯下腰将手帕双手奉给燕唐。
“绣帕在此,不才就不多加叨扰了。”
燕唐将帕儿接过,笑说:“你就是想留,房内也无茶给你,院里倒有西北风,管你喝到饱。”
“唐儿。”
元婵轻轻唤了一声,权作提醒。
于之闻悄悄拭去额上的汗珠,被燕唐好一通奚落,也只得打碎银牙和血吞,道:“不敢,不敢。”
他将身段儿放到了该有的位置,元婵也不屑与他计较,心间开始盘算起了更换门房与护院一事。
于之闻趁机告辞,奚静观却迈出门槛拦住了他的去路,口里道:“我也去。”
于之闻心头一跳,“咚咚咚”擂起大鼓来。
“三娘子去做什么?”
奚静观冲他眨了下眼,轻声说道:“与你一同,到忻祠去啊。”
于之闻闻言一愣,“三娘子,忻祠……”
燕唐一只手绕过于之闻的脖颈儿,将他拉到了怀里。
“三娘子要去,三郎君也要去。”
于之闻向元婵抛去两道目光,元婵却只道:“早些回来。”
她身旁的嬷嬷倒是一脸欲言又止,憋了一会儿说:“三娘子身子骨弱,披件厚实些的衣裳再去不迟。”
于之闻:“……”
忻祠于水神庙相错而建,一个鲜有人迹,一个香火鼎盛。
一眼望去,却有两处景致,一盛一衰,一荣一损。
忻祠门前挂了一盏别样的红灯笼,不知用的是什么纸,闷闷的红,闷闷的光,照得灯笼下的老头儿也闷闷的。
燕唐与奚静观低语:“这几日约莫是撞了什么邪,总是碰见怪老头儿。”
那老头头发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个光溜溜一个大脑门,满脸皱纹,岁月的纹路将他的眼挤成了两条窄窄的缝隙,一张瘪嘴上是稀疏的白胡子。
他一身补丁衣裳,脚上趿拉两只草鞋,一只脚趾头露出一半在外面。
老头儿见着人来,躬身谦卑行礼:“于不良。”
他直起了身板儿,又努力睁开眼皮觑了觑奚静观与燕唐,却又辨认不得,只好没话找话道:“好一对儿富贵鸳鸯。”
于之闻抖了抖长胡子,向他一一说:“这位是燕氏的三郎君燕唐,旁边那位是三娘子奚氏。”
言罢,于之闻又向奚静观二人道:“这老头儿是水神庙的庙祝,姓宋。忻祠的庙祝亡故后,他也兼管忻祠。”
老庙祝单手将本就少得可怜的白胡子捋来捋去,笑出一口黄牙,说:“原来是燕府的贵人。说起来,小老儿我也与燕府有些联系。”
燕唐却是不认得此人,挑起眉头道:“老人家与燕府有什么联系?不防说说看。”
宋庙祝高深莫测道出个人名:“徐题,郎君识不识得?”
燕唐与奚静观交换了个眼神,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