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溪亭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务必静待,千万别擅自前往朱雀街。
两国止战修睦,北燕使臣自恃兵强马壮,行事作风颇为嚣张跋扈。
如今,中都暗潮涌动。贵妃完颜氏只手遮天,宫里快改姓了,遑论宫外?
方才,从农家大爷口中得知,朱雀街这几天戒严,不知发生何事。将军府就坐落在朱雀街,凭她一个人,断然无法靠近。
为今之计,只能等。
朱家别院主宅破败不堪,蛛丝遍布。李书音捡树枝扫开一小块蜘蛛网,刚好够挤入门缝。
这个节骨眼儿,若有人搜来,那些蜘蛛网也能蒙蔽敌人眼睛。
开一道门缝,进堂屋,找个角落龟缩起来。
近几日,她睡眠不佳,昨晚到现在神经紧绷。暂时闲下来,瞌睡上头。
倚着掉漆木板墙小憩,一不小心沉睡过去。
大概太累,须臾梦醒,日上三竿。
突然,杂草丛另一边窸窸窣窣地响动。李书音顿时警惕,握紧傍身匕首,躲到门后暗中观察。
杂草及肩高,来人边拨边轻声呼唤:“阿音。”
声音熟悉,恍然如梦,李书音呆愣。既期待又怕黄粱一梦,焦急地扒着门缝,等待结果。
终于,看清来人。她顷刻间泪满盈眶,迅速拉开门栓,冲进那人怀中。
“阿兄……”
一声阿兄饱含辛酸苦楚,哽咽在喉。
阿兄离家三年,中都天翻地覆。她想把委屈和辛酸都告诉兄长,却难过到说不出话。
“阿音别怕,阿兄回来了。”
阿兄常年戍边打仗,身坯高大威猛,行伍之人的阳刚气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书音缩在他怀中,小小一只,忍住哭声抽泣,更加可怜。
表兄穆从谦,将军府庶长孙。
二十五年前,穆家长房嫡长子班师回朝,途中捡到个男婴,寄养于其妻永康公主名下。公主无所出,男婴拜宗祠,为穆府嫡长孙。
当家人穆大将军穆准,亲自为他取名穆淮。
李书音被接入东宫,封郡主。永康公主常带儿子入宫。长辈们有意撮合两人。
九年后,永康公主喜诞麟儿。穆淮主动提出改记二夫人名下,更名从谦。
自此,二人婚事,无人再提。
彼此年岁渐长,穆从谦戍边,李书音住深宫。虽相隔千山万水,但两人常有书信往来,感情甚笃。
年初,北燕来势汹汹,边境线上大战一触即发。穆家军时刻准备血洒疆场。
偏偏这时候,北燕居然主动谈和……
和北燕打交道多年,穆家军怀疑有诈。果然没过多久,中都传出消息,形势严峻。
穆从谦受叔伯嘱托,暗地从边关赶回中都,打听消息。
家族有难,表妹只能躲在荒郊野岭担惊受怕。他实在痛心。
温声细语地安抚,等她情绪平复,穆从谦带她回台阶坐下,从包袱中拿出一个煎饼果子。
“饿坏了吧?还热乎,赶紧吃。”
李书音一边抹眼泪一边瓮声辩解:“我不想哭,眼泪不争气,它自己要掉。”
外人面前,南凉公主需做个精致傀儡,恪守成规,时刻端庄大气。
唯在至亲面前,才能随心所欲,做个小姑娘。
“是是是,我们阿音最勇敢。”穆从谦宠溺地回应,帮其拭泪,“吃点东西,别饿着。有阿兄在呢,没事的。”
乖乖接过煎饼果子,狼吞虎咽。吃到一半,猛地想起正事。问:“你怎知我在这儿?”
“魏统领差人告诉我,你在朱家别院。”
“他在哪儿?”
“他有事,晚点到。”
发现兄长闪烁其词,李书音拧眉追问:“什么事?阿兄,别骗我。”
穆从谦转移话题:“王记煎饼果子,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我每次和母亲进宫,你都嚷嚷让我带。”
顾左右而言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几时回来的?因何事?有无回将军府看望家人?”
一连串问题,问得穆从谦不知从哪里开始答起。
末了,李书音试探地问:“将军府是不是出事了?”
小表妹自幼聪颖,推测到这个地步,不必再瞒。穆从谦神情凝重,说:“魏统领正在奉命查封将军府。”
“什么?”
她几乎腾地一下站起,脑瓜子嗡嗡响,跌跌撞撞就要朝外走。
穆从谦拉住她,劝道:“不能去!”
“将军府怎么办?”
此时此刻,朱雀街被重兵把守。穆从谦孤立无助,怎么救将军府他完全没法子。
为宽慰表妹,他只能说:“魏统领主办此事,我相信他会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