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光半抬着眼,玄色长袖拂过大地,灰烬一般的黑色魔气坠落在祭坛上,星星点点萦绕在众神周围。
颛顼不禁感叹,君上现如今的魔气如此之重,想必魔族心法已然大成。
千百年来,世俗的眼光总是觉得魔族再厉害,也不如天界上神光鲜体面。
而如今的邰英光与昔日那个风光霁月的文昌帝君已经越走越远,他更加冷漠,更让人琢磨不透,也更不爱言辞,若说昔日他的神态是清高,那么今时今日,邰英光浑身上下都透着诡谲无常。
颛顼心中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
邰英光微微向后瞥了一眼,懒懒道:“菩萨今日不想会客,本君劝你们改日再来。”
话音一落,光罩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颛顼强撑之下竟不敌对方,跪到在地,喷出一口血来。
颛顼的结界应声而碎,狂风卷着地上的残雪呼啸而来。
无形中,似乎有千千万万只手攥着自己,所有人都被拖曳拉扯,无法站稳。窦壁被狂风刮得睁不开眼,既看不清对手是谁,又无处可躲,眨眼之间也被掀翻在地,心脉受损。
只有邰英光岿然不动,他半闭着眼站在地藏王菩萨身前,为地藏王撑出一片安宁空间,连带后面的雪乐天也一并护在其中。
“来都来了,”邰英光闭了闭眼,缓缓又睁开,“何不露个脸?”
狂风突然停下,暗夜中亮起无数绿色的瞳眸,像鹿的眼睛,一眨一眨,森幽可怖。
一双闪着幽紫色荧光的瞳眸最为扎眼,它从众多的绿瞳之中飞出来,落在邰英光面前,化作一道虚浮的人形。
鹿眼人上下打量着邰英光,“好重的魔气,想必应是魔界的新魔君吧?”
雪乐天把头从地藏王菩萨身后探出来,“你猜对了!”
鹿眼人突然抬掌向她打去,一束绿火直奔雪乐天而去,“雪妖!去死吧!”
雪乐天还未来得及躲,邰英光食指一弹,结界拔地而起。
火触碰到紫色的结界壁,瞬间化作黑色灰烬。
鹿眼人面目突然狰狞起来,身后无数绿色瞳眸纷纷汇聚到他身边,嘶哑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魔君,我劝你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因果。”
一瞬微风起,无数双绿瞳顷刻飞移,聚在邰英光面前,只一臂之遥。
雪乐天莫地向后一缩,抬手把竹篓里白欢的头摁了进去。
邰英光冷冷掀起眼皮,“在本君的地盘,一切因果本君皆可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欢在刺骨的寒风中挣扎再次把头伸出来。
是君上啊...
那样的背影,那样的手势,如此亲切熟悉的嗓音,让她想起在银城朝夕相伴的日日夜夜。
“君上...”
白欢扬着脑袋弱弱地喊了一声,下一刻眼前突然魔气冲天,黑雾源源不断地从邰英光周身散出。
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口,他衣袖和十指如被烈火焚烧过一般,散发着无穷尽的灰烬。
连鹿眼人都被眼前一幕震惊,无数绿瞳随他后退两步,颤抖地躲在鹿眼人身后。
雪乐天干脆蹲在菩萨身后,紧紧贴着莲花宝座,骇然地戳着白欢的头,“你这位前主人魔功了得啊~要是真打起来,我不一定能赢。”
黑雾骤然扩向四野,如浓烟一般弥漫在每个人周身。
邰英光蓦然抬手,十只一拢,所有绿瞳顷刻间被捏碎,随灰烬散落地面。星星点点绿光犹如残存的火星,在灰烬中明灭挣扎。
魔君倏然飞起,宽袖大展,天地之间宛如倒转,所有人都在眩晕中颠倒摇晃。鹿眼人魂魄亦被打散,他再三凝聚也难再成人形。
雪乐天紧紧抓住莲花座的边缘,努力不让自己跌到,不料篓子里的白欢却滚入莲花座中。
刺猬团成一球滚在地藏王菩萨膝下,许是感应到什么,菩萨缓缓睁开了眼。
“阿弥陀佛。”
须臾之间,金色梵文从莲花座散向四周,爬满鹿眼人全身,也洒在白欢的刺上。
在月朗星稀一片清宁之下,鹿眼人被梵文贴满全身,竟筑成人形,幻化出了容貌,白欢也化成了人形,惊恐不安地站在地藏王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邰英光缓缓落地,目光扫过白欢之后,落在眼前这位身形矫健的男人身上,“原来是鹿妖。”
鹿妖被梵文困住不能施展法力,于是跪下向地藏王痛声道:“菩萨在上,陆波今日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求您主持公道!”
鹿妖重重磕了三个头,哽咽道:“我族隐居灵山千年,与世无争从未踏进世俗,自问一件亏心事没做过,却因为那个妖女。。。。!”
鹿妖猛地抬头,伸手指着雪乐天,双眼几乎就要渗出血来,“她喜欢灵山,就将整座山峰冰封,害我族人全数冻死!无论老幼无一生还!此等狠毒之妖,为何还活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