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欢的声音清晰传来,一分神的功夫,没拉稳钱世文,他砰的朝地下一摔,“哎哟”连连。
这话他原本可以不答的。
愣神间,钱世文拽住许之脉裤腿准备把她当柱子自己扒拉起来。
许之脉只好手忙脚乱又把他拉起。
钱世文的酒里五味杂陈,现下是连站直了身子都不大能做到,这才高调退场,一瘸一拐地在小厮搀扶下回屋歇着去了。
四周空寂,皓月当空,刚刚的话题毕竟有些疯癫,许之脉为免尴尬,撑着懒腰往府外走,“回去睡觉!”
弋忘欢跟在她身后。
清冷的氛围里需要一点声响,许之脉回忆起钱世文的调子,用极轻极轻的声音慢慢复刻。
见她还在哼唱,弋忘欢问道:“钱世文的戏曲,你觉得如何?”
“好看。”
“男子,也好看?”
“他的女子扮相委实出色,是能称为好看的。”
“只看皮相吗?”弋忘欢道,“因皮相俊美无俦,便可使痴心沉沦,黑白颠倒。”
许之脉有些没明白,“怎么说?”
“见皮相好的,莫说是品行不佳,便是杀人放火,也有痴情人为其辩驳。”弋忘欢道,“不是吗?”
许之脉总觉得,他嘴里说的,不是他们如今眼前见的。
毕竟这贫苦乱世,大家都在为了生计发愁,那还有闲暇去痴恋皮囊,又不顶饱。
而且这人即便再好看,有脑子不好的喜欢,也不见得有这个途径。
想来也只有信息通畅,有许多人知道的前提下才可达成。
思及此,许之脉寒意渐起,有些狐疑地盯着弋忘欢,怎么感觉,他说的事情,更该发生在她躺在医院里的前世时空。
许之脉没忍住脱口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弋忘欢道。
许之脉只好闭嘴。
“让钱世文把那几枚铜币扔了吧。”弋忘欢忽然道。
“你是说他在道观求的那几个?”许之脉立刻反应过来。
“对。”弋忘欢淡淡道,“如果不扔,他命不久矣。”
许之脉顿下脚步,严肃道:“那铜币有什么古怪?”
“本来他昨日拿出来时,我就觉得有些鬼气,但气息弱得很,我以为是山林里有怪异,今日见他,许是喝了酒,血液冲撞之间,鬼气大作。”
这么夸张?!
“欢欢你刚刚怎么不说?!”
如此重磅消息,许之脉着急之下有些话不中听,转身便要回去。
“你何必着急。就让他吃些苦头又如何?”清冽月光下,弋忘欢绝美的眸子里却是冷漠得毫不近人情,“他拉着我摆些不入耳的话,厌恶得很。”
不入耳?
是指说他喜欢自己的事?
许之脉呆立在原地。
知道他不喜欢人,更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但无论如何相识一场,没有缘也有些分在。
可是他这话……
许之脉忽然在胸口涌起一阵酸涩。
换了好几个呼吸,她才理智一点。
“欢欢。”许之脉开口回复,“钱世文刚才口不择言,是平日里戏演多了,总爱说些不着调的话而已,没别的意思。但他毕竟是肉体凡胎,经不起折腾,我现在回去找他,你不必与我一道了。”
不等弋忘欢开口,许之脉转身便走。
行了三四步,她又转身郑重道谢,“感谢讙神君肯指出铜币古怪,救人一命,功德无量。”
再没多一字。
清寂的夜里,弋忘欢望着她并不高的直挺背影渐远,在墨色里隐去。
祁涂不知从何处扑棱着翅膀落在一旁的墙檐上,奇怪道:“这脉脉怎么又折返回去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去找那个什么钱世文?”
“是我话说多了。”弋忘欢道。
祁涂满脸差异,“你这是在,承认错误?”
“什么错误?”弋忘欢眉眼一压。
祁涂吓得“哗啦”扇翅拉开距离,“没,没错误,是我用词不当。”
“就让他死了又怎么样。”弋忘欢慢慢勾起嘴角,轻嗤道。
“谁?他?她?你在说谁?”
“你跟过去,子时过了,别让夜行的百鬼缠住她。”弋忘欢淡淡道。
祁涂提出另一个猜想,“她也可以不回驿站啊,钱世文那里睡不下吗?而且他俩这情况,万一是要情投意合的,我去了会不会打扰啊?”
“你去是不去?”弋忘欢声音冷的掉进冰窖里。
“去去去!”祁涂立刻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