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赵闲娘,一身畦绿绣装,温婉秀丽的的装束倒更凸显出此刻的盛气凌人。若是她光明正大的摆出地主千金的架子来倒也还好,可就因为读了那几本书,还偏要装出一副明事理的悲天悯人来。
便是一面享受着剥削带来的福利,一面又强装出一副菩萨心肠。实则比她那吝啬的老爹不知心狠多少,不愿付长工报酬时,也总是她能想出些折磨人的法子来。
“谁都知道如今天气干燥,田里的稻子本就是一点就着,你们还敢在地里防火,何等的恶毒!”她的火气尽数倾泻与林径霜身上,似是要将往日在傅之安身上吃的瘪全部还回去。
“你一个农家女,却是五体不勤,整日窝缩在家中等着别人喂养,真真是丢了我们女子的脸面。”
可林径霜并没有时间与她争吵,头顶那片积雨云动的极快。
“赵闲娘,这不是烟花,这是我特制的。将这炮轰到云层上去,或许能让雨落下来,还能抓住灌浆期的尾巴救活这些稻子。你再拦我,这片云走了就没机会了。”
她趁势便要点火,小笋一样的烟花差点被赵闲娘一脚踹碎。
“你别在这儿危言耸听,大家伙儿都来看看,难不成还都能捧着你?”田里雇来的长工都看向这里,“有谁把这 疯婆子赶出去,谁就继续留在赵家做工,否则就回家吧,看谁家能撑得过这个荒年。”
话音刚落,周围人的眼神便都落到了这边。有踟蹰不前的,有同村人为他们感到惋惜的,更有曾被这样威胁过的暗自愤恨的。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威胁,在每一次讨要工钱的时候,总是赵闲娘身边的丫鬟出来责难。
有时是“今儿的地有些脏,得好好擦干净才下得去脚拿工钱。”,有时是“佛堂里供着的几尊菩萨香灰未散尽,经幡有些脏了,扰了主家发善心。”,更多的时候是整个府里的花草修剪,起居室擦拭,但凡有一点不顺心意,那便是隔日再来。
赵家,总是隔三差五来些为了生计不要命的长工,一辈子都不晓得尊严二字如何去写。
烈阳当空,隔着一层厚厚的云让这块地上的气压更低。本来颗粒无收的荒年迹象已让每一个人心中堵着一团火,而今在有赵闲娘这一顿高高在上的威胁,精准的在每个人的心中点了一把火。
“我呸,你这赵家的泼皮,老子今儿还不干了!一年累到头,自己的地都得晚上才侍弄,就为了你家几个破铜板,还仗着与县官的关系克扣拿捏。”有汉子扔了手中的锄头,愤愤叫骂出声,若不是赵闲娘是个女人,恐怕早就在他的拳头下吃亏了。
一声起,便立即有人应和着将手中锄头扔下。一时间赵闲娘成了众矢之的,四下观望间越发心中恨恨。
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个乡巴佬,每日间吃赵家的喝赵家的,竟还如此不知感恩。
有几个人携着农具径直向这边走来,赵闲娘一时不及,慌乱间扯着傅之安的袖子便往他身后躲。
“小傅,带你娘子去我们家田中放去吧。”长长的锄头架在常年弯腰耕作早已变形的肩膀上,“这一季的收成已是无望了,不如给你娘子试着,若真的降了雨还能赶上稻子灌浆的尾声。”
听罢,林径霜便去追那片云,身后跟着的傅之安将袖子一扯,几乎让身后的人跌倒。
“傅之安,你走的话就不用来我家种地了。”旁人或许不受威胁,可她知道傅之安家是一亩半分地都没有的,完全靠着做长工赚钱。
那人果然停下来,赵闲娘如同找到转机般复又摸上他的衣角。
“只要你留下来,”,她看着那双夺人心窍的美目,心中甚是满意。“只要你留下来,赵家千金之资都是你的 。”
她意有所指,玲琅挂着珠宝的一双手缠上那块打着补丁的褐色布衣,显得如此维和。
下一瞬,粗粝的布衣将她的手勒得生疼,极快速的抽走。
给人松雪般气质的人此刻竟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不劳赵姑娘担心,我娘子很能赚钱。且仅千金之资,就要人娶你,这样的赔偿怕是少了些。有这些钱,姑娘不如去学堂再读上十年八载,好好学学什么是教养。”
他说得难听,还未等赵闲娘发难,便追着已经跑远的林径霜而去。
云层移得极快,终于在一片稻田上方放缓了速度。身后浩浩汤汤跟着一群农人,她将降雨烟花放置好,点燃引信。冯钰曾跟她说过,这个烟花的燃料加了几乎两倍,只要能成功燃爆,便一定能触到云层。
有微风袭来,枯黄的稻子随风摇摆,叶尖的锋芒划到皮肤上,卷曲着惹出几分痒意。
一如灯眷长空点燃那一夜,引信燃尽之后是长久的安静。她的心几乎快得要跳出胸膛,垂手间除了稻叶,还有一片温暖,光明正大的伸过来,没有袖口的遮挡下握住她的手。
风拂过,有发丝在她的侧脸轻扬,终于烟花升空,她抬头,眸中焦急散去,喜悦从眼角,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