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暑的热气将那张娇靥蒸得发白,饶是价值不菲的胭脂亦未能遮住。她急的几乎落泪,贝齿咬住嘴唇,好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不是的,是家父,家父让我来告知。近期大旱,愿聘你夜间给稻田放水,每晚三十,不,四十文钱 。”
这是一个半真不假的谎言,她那亲爹分明是十里八乡最抠门的人,晚上不过是给稻田开个缺口放水,只应允了十五文。
可是她怕傅之安不肯,便自己掏了剩下的二十五文。
驴背上的老头轰然笑起,“哎呦,这么便宜的事老夫怎么没摊上。”
他原本觉得刚刚土屋里的姑娘有些不识好歹,如今倒是有些理解了。守着这么帅的一个郎君,外面具是些豺狼虎豹。一旦男人起些坏心思,所为的爱便如溃堤蚁穴,伤她更深。
他觑着傅之安,男人不自爱,犹如烂白菜啊!
“好,我去。”
刚刚面色煞白的姑娘家缓和了表情,斜着身子缓缓行礼,故作姿态的起身离去。杨柳步袅娜多姿,将暗藏的心机昭示出来。
温絮瞪大眼睛,“你就这么答应了?”,他的胡子差点都窜起来了。
所以刚刚的退避算什么?算郎有情妾有意的推拉吗?
什么一千金,他要帮那个小娘子卖两千金!三千金!
早些离开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负心汉!
驴背上的人不安分的扭动着以消心中愤懑,座下的小青驴亦不安稳的扭着头不愿往前走。
“内子吃药,伤了身体需要吃补品,这些都要银钱。”
傅之安一扯缰绳,棕褐色的瞳孔冰凉扫过,瞬间将乱动的一个人同一只驴制住。
“你的诊费并不便宜,还要骑青驴。”他转身,牵着安稳下来的驴健步向前走去。
“今日的芙蓉糕全被你吃了,她还未尝到呢。”
明明阳光正好,温絮却在驴背上打了个哆嗦,他怎么感到这么冷呢。
他一个名医老人,骑青驴怎么了,吃芙蓉糕怎么了!
回到家之时,早上出门前洗好的衣物已被林径霜收起,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件一件折起来。
“这些等我回家来做就好,肩膀上的伤会痛。”
“没有啊,我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肩膀上的伤并没有伤及筋骨,只是皮肉伤。那时连着箭一同射来的小蛇咬的一口,也吃了刚入寨时朝客给的蛇药,无甚大碍。
现下她身上还剩下一颗假死药,一瓶控制蛇蛊的药粉。
她打算卖掉假死药,只是那瓶在地牢中一同给她的药粉不知还有没有用。毕竟,那些蛇连同控制蛇蛊的朝客一同死在了大火中。
她心下不宁,每次想到这些,总觉得有些心痛。
她于生死之际见过伏黎,那个鲜衣怒马的中原剑客爱上了儒雅的外疆少年,却依旧将生命献祭与心中的大义。
留存在身体中的记忆又像是活了过来,强行将她带入那段悲剧中。
前一秒谦谦君子的朝客,。后一秒带着残缺不变人形的身姿向她伸出手,肩膀上只剩半截的小青蛇也吐着信子。他在邀请她一起,邀请她身体里的那段记忆占有她的身体。
“你怎么了?”
傅之安的灶台处舀水做饭,转身却看见那滴晶莹的泪滑落在阳光下。病中单薄的身体陷在躺椅中,那只伸向半空的手近乎透明,似是要抓住谁。
不知为何,他有些后怕,快步走到她面前握住那只如蝶翼般就要飞走的手。
林径霜回过神来,仿佛大梦一场的惊醒,血腥的遗体似尚有余温在手。
再开口,声音竟带着历经沧桑的喑哑,“他带我走……”
声音陡然颤抖起来,带着哭腔,“我……我还记得朝客和伏黎的事,我有伏黎视角的记忆。”
她慌乱开口,这几日,思念犹如潮水般涌来。尽管她知道这是属于伏黎的思念,却丝毫控制不住,只能任由发展。她如同洪水中的一叶小舟,飘荡在情感的洪流上,稍不慎便会迷失。
理智控制思绪,情感却一发不可收拾。将她的思绪分裂,一个叫她做林径霜,一个叫她做伏黎。
“我很难过,我每每想起那日朝客身死,脑中总有一个声音。她说我该难过,我该爱上他,我应该和他死在一起。”
“可我是我自己对不对,可我脑中多出的这段记忆怎么办?”她捂着脑袋,多日梦魇的惶恐笼罩心绪。
眼前人痛苦至极,如同小兽般蜷缩着单薄的身子。
傅之安只得握紧她的手,试探着用身子包裹住她,企图在空虚不可信的世界中给予一丝依靠。
他站着,却半搂着怀中人,将自己私心保留的秘密全盘托出。
“对不起,是我瞒着你。那个解药只能解情蛊,剩下的记忆不能消弭,只能等一个你生命中足够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