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生根飘动,一阵雾雨散过。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与情感,是超越蛊虫的维系。阿客,我永远在你心里。”唯留朝客一人,泪如雨下。
不要成为自己讨厌的人,他的爱人因为蛊虫身不由己自愿葬身蛇坑,而他为了留住一个躯壳要给另一个姑娘下蛊虫。
泪未尽,朝客却笑了出来,榕树下超然众生的堪破感。
广袖微动,他折腰与这棵年岁已久的榕树作揖。神明眷他,让他终于见了伏黎一面,而不是对着一副躯壳欺骗自己。
青衫遥去,尽数释怀。
屋中的林径霜近乎死了一回,霸道的蛊虫于体内横冲直撞,腕间留下的鲜血不过带出一小部分,用痛感维持着本人的意识。
曙合拉一边哭一边给她放血,却又手忙脚乱的怕她失血过多而亡。
她也曾被困在黑暗中,如今感同身受的同情林径霜。比她更可怜,三番两次的折磨,没有爱意与呵护,是远离家乡被裹挟在这里。
灰色的瞳孔终于深了写,意识回笼,曙合拉赶紧为她止血。
恍惚梦中,林径霜有一瞬间感受到要脱离这里,飘离的魂魄第一次在这块土地上感受到自由,没有胁迫,无需求生。
终于要穿越回去了,她拥着自己飘然的身体向上飘去,在触及那片白蒙蒙的窗户瞬间坠下,如同绑着铅锤一般极速到来不及反应。
重重的坠落,却是轻飘飘的落地。
睁眼,是着粉袍的傅之安,剑眉星目朗如明月。他遥遥伸出一只手,嘴角噙着笑。
是要救她吗?
“图纸还没交给我,就想跑吗?”
林径霜几乎气晕过去,还是这样,他三十七度的嘴里依旧说不出一句有温度的话。
半晌缓过来,几乎靠在傅之安的身上。男人面上嫌弃,半闭着眸子皱眉却没有动。
头顶那扇白色的窗户却被阴影遮起来,一只大脸探出。
“径霜~快回来和我复合~”
救命,是她二十一世纪的青蛙脸下头前男友。弹射起步,林径霜一下窜到傅之安身上,夹紧粉袍下精瘦的腰。
“不不不,我留下来,我的图纸还没交给你呢。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甚至在傅之安身上半跳了几下,身下人不得已闷哼着托住躁动的她。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为接触点的温热而震惊。
“你怎么了,脸上怎么红红的?”曙合拉打着手势,按理说放了许多血,应该脸色苍白才对。
林径霜用袖子遮住脸,良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长这么大,屁股第一次被男人碰啊。
不对,重点是图纸,是图纸才对。
正如梦中所示,这寨子是虎狼窝,唯有傅之安才能救出她。
她握住曙合拉的手,透去祈求的目光,“你帮我一个忙。”
从胸衣处拿出那张图纸,因为久藏早已褶皱不堪。她展开,内部是细密的鄜州地势,连同着气候锋线,何时寒暑皆能推测。
她沾着铜盆中的鲜血,抬手欲在背面写,却迟疑一瞬。
每日在祭台上预报时,都能感受到渐渐干燥的风穿过山谷,空气中逐渐下降的湿度。还有路边叶尖泛黄的杂草,窗户外远处的榕树吸收不到水份,气生根的表面干燥出现裂痕。
三日之后,西北干燥的风会吹过这里,蒸发走许多水分,只需火攻,一瞬间这寨子便成了火海,不战而屈人之兵。
可三日,三日她等不到的。
朝客的蛊虫一日重似一日,三日后远去的外族,是一个未知却肯定的魔窟。
如果写两日,那么自己还可以有趁乱逃走的机会。但三日,从看守寨子的人数还是天气上来看,都是更好的时机。
三日后,可火攻。
她咬着牙,思来想去在后面加上一句,“望君救我,生死以报。”
曙合拉心下了然,接下了她的图纸。
只待天黑,外头朦胧昏黄,在晾晒的红布中愈发不清析。
曙合拉揣着图纸以要吃食的理由从门口的侍卫处放行,一路前往那棵最大的榕树下。
气生根刚被折下,还没来得及砍上一道记号,身后便传来闪烁的火光与拖沓的落叶声。
影影绰绰被拉长的影子拖长到她身前,像是祭司所画的传说中的妖怪,专门吞噬人的灵魂。可他是个人,是个人便比野兽更恐怖。
不待她逃跑,身后人就高声呼喊起来,她能听到寨中集合的士兵正向此处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