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一天,下了训练,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前往食堂。经过窗口时,王杰希注意到门外积雪了,远远近近的房顶都像戴上了一顶雪白的帽子,化为了一座座憨态可掬的雪山,向人们频频致意。
“下雪了。”王杰希提醒方士谦,立刻得到了对方一声不屑一顾的冷哼。
哟。王杰希扬了扬眉毛。
还记得第二赛季那会儿,王杰希因为还未满十八周岁,只能在训练营里等候下个赛季出道。某天出门时,他发现飘起了细雪。作为土生土长的北京孩子,他对这司空见惯的景观不以为意,转身回营里取了把伞。再走出门时,却见对面战队大楼奔出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围巾都没系、手套都没戴,只顾横冲直撞进这冰天雪地,弯腰攒起一个雪球,随意向后掷去,没想到恰好有队友路过,被这枚雪球正中脑勺。
“啊,前辈,对不起!”那年轻人立刻站直了身子。
“嘿哟我去!你小子可以啊!”
王杰希通过声音辨认出那不幸中招的队友是操纵骑士独活的老杨。那一年老杨二十六岁,各方面的素质都不如小年轻了,早存了退位让贤的心,连接班人都物色好了,正是王杰希在训练营的同学。因此,老杨跑训练营跑得很勤快,连带着也跟王杰希混了个脸熟。
至于那个冒冒失失的年轻人是谁……王杰希心里大致也有了眉目。
老杨一抹脸上的雪碴,虽然是一期的老同志,但也丝毫没有架子,他立刻揉出一团更大的雪球向对方招呼去。那年轻人反应快,扭腰一闪,竟没打中。老杨一撇嘴,不依不饶又搓了个球。看到这架势,年轻人也不甘示弱了,两个战队的主力首发一时之间竟在雪地里斗作一团。斗着斗着,他们嘴里居然还念起了招式。
“喝!吃我一记星落锤!”
“圣光打!诶,老杨你锤子被我弹开了!”
“什么,那再吃我一个落凤锤!你圣光打没冷却好!”
“看我圣盾术!再吃我一个神圣之火,你技能没了!”
“我靠,你小子特么刚才不是守护天使吗,谁允许你突然换成牧师的!”
……也太幼稚了吧!
王杰希扶额,缓缓地挪步离开了两个前辈的斗法现场。
等到王杰希和方士谦熟络起来后,曾向他提起过这段往事。方士谦当时还不屑一顾,说我那是陪老杨随便打打、关爱老年人。结果那一年初雪落下时,方士谦照样第一个冲出大楼,该打雪仗打雪仗,该堆雪人堆雪人,该做雪天使做雪天使,像前半辈子没见过雪似的——哦,方士谦在新加坡出生长大,前半辈子可能还真就没怎么见过雪。
而如今,方士谦在北京待到第五年,再大的雪也见过了,早就没了新鲜感。面对着窗外积雪,他也只是不屑地撇撇嘴,表示不稀罕。
但当他们走出战队时,却见不远处训练营大楼门口星星点点地站着几个少年少女,正饶有兴致地堆着雪人打着雪仗。年轻人就是好,总还能葆有对世界的天真和好奇。王杰希正想着钱蕴玮会不会置身其中,然后他果然就看见了钱蕴玮。
小姑娘前阵子又把蓄长了的头发剪到齐耳的长度,整整齐齐地垂在耳后,此时乌亮的发间还落了零星的雪粒,闪闪发光如同夜晚的群星。
他想起李齐贤跟他说过,钱蕴玮以前都在上海,只有暑假才回北京,想来也没见过几次北方的大雪。南方来的孩子,第一次见到雪,觉得新鲜好玩,那倒也可以理解。
然而,他身边的方士谦却响亮地“啧”了一声,评价道:“真幼稚!”
王杰希斜眼看他,思绪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不提醒方士谦他本人当年更加幼稚的行径。
走出几步,方士谦却又转过身朝训练营前的学员们喊道:“喂,你们这群小鬼,少玩点雪吧就,等手指冻僵了完不成训练又要挨老杨的骂!”
那群少年少女的动作停了停,本来还嬉皮笑脸地想跟方士谦说几句关于老杨的玩笑话,一扭头看见他身旁的王杰希,立刻收敛了笑容,纷纷扔下了手里的雪,乖巧又矜持地向他们点头哈腰:“谢谢队长和副队的指导!”
“欺软怕硬的臭小孩们!”方士谦回过身,翻了个白眼,“明明只有我指导了他们!”
“你在训练营里都没有威信了。”王杰希无情道破真相。
两人一起去食堂吃了顿饭。吃饭时,方士谦咬着筷子恨恨地抱怨着他们的队医:“仇珊那头母老虎每天都得骂我八回,招她惹她了!”经过上回那次胃病,方士谦最近又得天天去队医那儿报道。王杰希知道方士谦从来不是个令人省心的病人,心中倒是颇为同情那个刚毕业不久的小队医。
他们吃完饭收了餐盘,在楼梯口分道扬镳。抱怨归抱怨,方士谦照样得夹着尾巴去仇医生那儿领药。
王杰希走出食堂,见空中又开始零星飘雪。还好食堂距离战队大楼只有几步路,他淋着雪加快了步伐,却又在训练营门口放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