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师妹,陈管事说让你有时间去药圃一趟,好像有什么急事找你。”
“好,我知道了。”穆忍冬拿着长柄木勺,头上藏蓝色的布巾在鼻下打了个结。
女修丢给她一道灵力遮住气味,笑着跑远。
把脚下的菜地全部施完肥,她拎着空木桶熟门熟路地去了隔壁院子。
“阿婆,肥都施完了,桶给您放这儿啦。”
“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头发黑白参半的老人笑眯眯的,满脸慈爱。
婉拒老人的赠礼,穆忍冬回自己院子仔细净手洗面换衣,又带上一串鲜花手串系在腕上才再次出门。
她个头不低,但生得单薄,此时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也略显瘦削。
眼角余光窥见几分青色,穆忍冬撇过去一眼,看到几张稚嫩陌生的脸,心下恍然——
原来又到了纳新的日子。
阳光洒在她银色的长发上,微微泛金,青衣弟子被这抹亮色吸引,脚步不由得顿了一瞬,微风吹过,鼻尖似有淡淡的花香。
“师兄,”青衣弟子不住连连回头,问,“刚才那位师姐是?”
“她的头发怎么是白色,不是只有……”
带他们去舍管的师兄连忙伸手捂嘴:“嘘!”
那句话匆匆被打断,穆忍冬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加快步伐。
原本这样远的距离,她是不该听到他们的对话的,可偏偏自己生了一双听觉灵敏的耳朵。而那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她也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以为她是妖怪罢了。
穆忍冬垂眼,雪白的睫羽如蝴蝶振翅一般轻颤。
老实说,被当成妖怪什么的,她已经习惯了。毕竟在前世科技发达的世界,她一个白化病患儿都没少被人指着说是妖怪,更别提是真有妖怪的修真界了。
刚来宗门那几年,她还在襁褓之中,因为体弱每天吃的药比饭都多,而为了方便照顾她,药童们一般都把她装篮子里随身带着。那会儿就有不少人借着医病的理由,把她当成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参观。
一直看了三年。
后来她会说话了,也能跑能跳,解释她的头发眉毛眼睫毛为什么是白的这个任务,就成了她自己的。但每次刚解释过一轮,就赶上宗门纳新进来了一批新弟子,她还要再解释一遍。
就这么过了十年,她实在是烦了,便选择沉默。
后来不知怎的传出了她因此伤心的风声,连她为了养身体吃的那些苦药,也变成了苦求的黑发秘方,还是无效的那种。自此之后,倒是没有人问她了,全变成了同情。
甚至还会在不知情的人问起后主动打断,背后帮她解释。
有一说一,穆忍冬对此很是满意。
*
万兽宗内四季如春,偶有凉风阵阵,穆忍冬拢紧衣领咳嗽两声,随手从脚下药田里揪了两片甘草叶,勉强压下喉间痒意。
“怎么回事,可是又受了风寒?”陈文从花架后绕过来,抬手送来一道灵力,为她遮住凉风。
“小毛病,回去熬两副药喝了就是。”别人穿越都是龙傲天,她倒好,刚穿过来就被扔在雪地,勉强长大活下来也成了个药罐子。
“你找我过来是要做什么,谁又生病了?”
“跟我来。”陈文七绕八绕,带她走进深处的一块药田,“昨晚别的独月花都开了,就它没反应,你看是怎么回事。”
穆忍冬蹲下摸了摸叶片,从旁边抽了把药锄,边挖边问:“这几天宗门是不是在纳新?”
“……你看到了?”
“您说呢,我是记不清楚日子,不是瞎。”她撇了下嘴,“我说前段时间好好的日历怎么突然坏了,原来是您干的,是想让我错过测灵吗?”
陈文没答,穆忍冬也不追问,只丢下药锄,双手下挖,掏出几条肉虫丢给旁边等着的溜达鸡。
“好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穆忍冬去旁边净了手,嘴角抿起,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忍冬,”陈文将人唤住,看着那条瘦削的背影叹道,“你就算不能修炼,在万兽宗也能活得很好,莫强求。”
“我知道。”
穆忍冬答了一声,脚步未停。
可不强求又怎么能怎么办?
前世未满十八便猝死了,算来也是早夭;这辈子吃尽苦药,好不容易把自己养得不像个将死之人,却又在十三岁测灵时测出只是凡根。
若是无法修炼,凭这幅身躯,此生她也难逃早夭结局。
无论如何,不再试一次她总归是无法死心。
回到住处,穆忍冬拿过药秤熟练地给自己配药,等待熬煮的间隙,她将意识下沉,再度看了看自己识海深处的那根进度条。
98%
这个功能不明的进度条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尽管已经一年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