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史—宣懿皇后列传》:宣懿皇后崔氏,明宗皇帝继后,昭宗皇帝生母,祖籍定陶,元授二十八年入掖庭,始为浣衣奴,神宗皇帝擢选为近臣,后掌尚宫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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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巷被带出来时,姑姑特意叮嘱:“文宗皇帝驾崩前,你们是最后一批被没为官奴的罪臣女眷,如今新帝登基,天恩大赦,到圣上跟前谨言慎行,好好答话,兴许就有免罪出宫的造化。”
众宫女躬身应是,都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跟着姑姑的脚步。
宫道幽长,四面红墙森然矗立,掖庭这样的地方,连日光都难透进来。
这一批都是文宗末年因六郡盐案被牵连获罪的官员女眷,凤龄获罪被充奴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犯了什么事,后来在押送入京的路上听了许多众说纷纭的话,才大抵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文宗朝的官盐倒卖几十年来屡禁不止,六郡盐案是因户部与地方州府勾结徇私,倒卖官盐出关,数年来累计倾吞银钱百万余,令天子震怒不已,诛了户部尚书九族,罢免了六郡四都十二位郡守,林林总总,数罪齐罚,牵连上千人有余,连户部尚书在宫里的侄女庄嫔都畏惧天威,不用皇帝问罪她,自己就上吊死了。
凤龄的父亲定陶郡守崔尹昔年有个同窗江玉海,后来在上阳郡做都尉,这个江玉海收受贿赂后,让好友崔尹给私运官盐的商队盖了官府印章,过了定陶郡去往边关。
崔尹彼时并不知道自己盖的印章有什么大不了,还以为就是搭个人情罢了,想想当年同窗之谊,这点小忙算不得什么,没想到被牵连到官盐案中,摊上弥天大祸,害惨了一家老小。
崔尹因江玉海连坐受罚,被刺字流放千里,家中满十二岁的男丁子嗣全部充军戍边,满十岁的女子全部没为官奴。
崔尹抑郁成疾,病死在流放途中的巴原郡,凤龄是家里的老二,这一年正满十岁,上面有个哥哥敬龄,已经十六岁了,理所当然就被拉走充军。
哥哥走时,凤龄在门口送他,悄悄塞了两块刚买的烤饼给他:“哥,你拿着路上吃,也不知道咱们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
她站在门口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哥哥,抹了一把眼泪:“哥,你别忘了我。”
敬龄知道妹妹也被没为奴籍,即将押赴上京,他把滚热的烤饼塞进怀里,流下的眼泪滴在衣领上。
凤龄下面还有个刚出生才满月的小妹妹玉龄,是娘禁不住吓早产生下来的,家里的天塌了,这两个月来过得都不是人的日子,日日担惊受怕。
娘骗官府的人说,其实凤龄今年才九岁,户籍上写错了,把她年纪写大了。
官府的人把娘一推:“你废话什么!户籍上写几岁就是几岁!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女儿也躲不掉!”
娘披头散发的抱着妹妹瘫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天爷啊,没天理了!你下道雷劈死我吧,何苦叫我受这个罪!”
老太太禁不住打击,病倒在床榻上爬不起来,嘴里一直神叨叨的念:“我早就找人算过,说这回怀的是个灾星,扫把星,克爹克娘,克死一家!你看看,才生下来,就招来这么大的祸事,早跟你们说,一个个都不听,早摔死这个小灾星,就没这些事了!”
现在的崔家,便是雨打漂萍,伶仃散尽。
凤龄给老太太烧了点热茶端过去,跪在床边道:“祖母,孙女要走了,将来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孙女不孝,您自己要好好的。”
老太太睁着眼睛流下泪来:“人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到老了还摊上这样的事,我天天求神拜菩萨就想得个善终啊!”
一族老少,祖宗名望,百年积累,风云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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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的时候为了不拖累妻儿,留下一封休书,让娘带着妹妹投奔淮阳外祖家。
崔家犯的不是小事,外祖家也为难,尤其舅母很不乐意,生怕受到牵连,所幸外祖母心疼女儿,还是把娘和妹妹留了下来。
听到娘和妹妹已经安顿好的消息,凤龄总算放了心,她才十岁,也不知道成了官奴会怎么样,她想也不过就是从小姐变成丫鬟,吃得差点,住得差点吧。
崔家也有不少丫鬟,也不算很可怜,凤龄不知道娘成天在哭什么,木已成舟,除了认命也没别的办法了。
老太太又开始念佛了,她把凤龄叫到跟前:“你过来,祖母跟你说个事。”
凤龄走过去,老太太把她揽进怀里:“好孩子,这回到上京去,那是要吃大苦头的,祖母告诉你,万一那些腌臢的东西把你送到什么脂粉营房,什么花船上去,你就不能活了,明白吗,那样苟且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你聪明又懂事,你知道祖母的意思。”
凤龄看着她:“是要我死吗?为什么,皇帝都没要我死啊!”
老太太说:“不是要你死,是万一到了那种地方,才要死,祖母这是为你好。”
凤龄思考了会:“那我要怎么死?我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