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吧。”
地上的残骸很快被收拾干净,家丁为裴翀重新端来酒菜,宴席照常进行了下去,没有再出什么问题。结束后众人纷纷告辞,昭爔正欲上马车,一回头裴翀却不见了。
“许是被谁叫住了吧?”温伯苦恼道,“他真是的,怎么不说一声就让您独自走呢?”
昭爔安抚他:“无妨,温伯稍等,我去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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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使府,祠堂。
内使将点燃的香插进香炉,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牌位出神。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伸出,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为什么要对昭爔下毒?”
“您应当知道的,上将军。”内使神色平静,并不因裴翀的出现而惊奇,“我儿死于与曜阳的战役,他那时已经是一个小将军了,所以,尸体被送回来时,只有身体,没有头颅。他的头颅,成了武曜侯的战功,永远被深埋在曜阳国了。”
“战场本就是如此。各为其主,她没有错。”
“我知道!可我不能接受!可怜我儿死无全尸,身首异处!你不能明白作为一个父亲,被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这是武曜侯的错吗?又或者是上将军你无能,赢不了的错吗?是我儿身为文臣之子却偏要做武将的错吗?还是说,是先王的错?战争的错?世道的错?”
内使转过身,愤恨的眼里蓄满了泪,“如果一切都没有错,那我儿的死又算什么!曾经七国的律法都不约而同写了杀人者偿命,可在战场杀人,不但无罪反而有功,那么上将军你告诉我,儿子被人杀死,为何是前者我就可以怨恨杀人凶手,后者,我就不能心怀怨恨了?”
裴翀握紧了剑柄:“她杀人不是为了自己!”
“即使不是为了自己,她也确实获得了功名,即使所有人都明白为了天下休战那一天的到来一定会有所牺牲,可失去亲人的痛也是实打实存在的!”
“那你杀了她战争就会停止吗?!”
“至少没有她的话赫月国也许早就能一统天下了!说不定我儿也就不会死……”
裴翀沉默地看内使痛哭失声。如果一统天下是那么容易的事,战争也不会持续几百年之久了。即使是再胆小的人,只要他主动选择了战场,那就一定是抱了死志。战死沙场是一种悲壮的荣耀,但是如果可以,自然人人都想活着归家。
而失去亲人的痛苦,即使身为敌人也能够体谅。所以昭爔面对那杯毒酒,才什么都没有说吧。
他收起剑:“你可能不知道,宴席上用的酒本就是昭爔发明酿造的,她又怎会不记得自己的酒长什么样子。内使大人,你可真是下了猛毒啊,酒的颜色都变深了。你以为她会不知道是你做的吗?她是为了在同僚面前给你留几分薄面,没有当场戳穿你罢了。”
这算是被仇人可怜了吗?难不成我还要感谢她了?内侍脸色悲愤:“用不着!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在看到武曜侯的那一刻起,我恨不能与她同归于尽才好!”
“那你也不为令爱考虑了?你做出此等龌龊事,又让令爱以后如何立足于朝堂?!”
内使被裴翀的断喝吓得身子一抖,清醒了些。一面是儿子的仇怨,一面是女儿的前途,他被夹在这中间心力交瘁!
他老泪纵横地跪在裴翀面前:“那我到底该如何是好?如果用我的命能换我儿回来,哪怕让我被武曜侯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可他回不来了……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只能告诉你,上战场是为了保家卫国,这一点,无论是任何国家的任何一个将士,心情都是一样的。令郎也一样在沙场上斩了别国将士的首级,你怨恨昭爔,就如同怨恨令郎。而正是千千万万个如同令郎一样的将士的牺牲,才换来了祖国的安稳和平,在他们刀剑庇护下的你们,更应该挺起胸膛为他们感到骄傲!”
裴翀望了一眼内使之子的牌位,它沉默地矗立着,金墨刻写的名字在灯火的照映下熠熠生辉。
他又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内使,转身离去:“不要让令郎的在天之灵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