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浏览得匆忙,也消耗了不少精神,甚觉倦怠。她趁心中还有印象,取来纸笔,将目之所及的关键一一罗列出来,交给了萧氏,这才去用膳。
萧氏接过江黛青挑拣出的明细一看,更是震撼。顾不上她,自己转身就走去找王继。江黛青的唇角勾了起来。
海河治事,除了要懂逢弯取直,束水攻沙之外,还要识得上下机宜。否则小则糜孥,大则有浮冒之弊。自古以来,但凡和银钱挂上钩的,哪有不贪的?有贪,就有渎,治河当然事倍功半。这就是江黛青没有从自己擅长的刑狱入手,先翻了银钱帐的缘故。
王继和萧氏,都是世家出身。虽然不一定想得到、看得到沟渠处,但手段却管够。只要把问题摆在台面上,自然有他们出面解决。嵇元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膳后,江黛青悠闲多了,翻着刑狱诉讼,权当话本子看。将存疑的,也是丢出来等嵇元核实,其他的仍旧摆回去。
王继急匆匆地赶来时,江黛青悠哉悠哉地问道:“王总督,是来找什么的?看我这个‘书仙’能不能帮你省点功夫?”王继不敢再轻视,向她一礼:“下官是来找堵筑义坝相关工事文书的。”
江黛青头都没抬:“经费和徭役在左手桌上第二摞。施工时涉事官员往来文书、信件在第三摞。同年同工我认为没有问题的,在‘黄’字架上数第三、四排。王总督可按需调取。”
翻阅一遍,就对位置了然于胸,王继肃然起敬。待他看完江黛青取出的那些文书,也觉得没必要再去翻“黄”字架,已经很齐全了。
江黛青看王继要走,问了一句:“本王妃现在可以自由进出架阁库了吗?”
王继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只道:“悉听尊便。”
江黛青轻哂,不由得意,觉得自己这个格调装得挺成功的。她早就想得明白,若让她全权去处理河道事务,她当然做不来。但是厘清文书中的线索,却是她擅长的。避实就虚,取长补短。将问题揪出来再丢给王继去处理就好了。既省了露怯又显了本事,一举两得。
不到三天,江黛青就不再去架阁库了。架阁库存放近八年的资料,她也不贪功,只翻查近四年的卷宗。三天就过了架阁库几乎一半的文书,这效率惊呆了架阁库的管勾。江黛青取走刑案卷宗的时候,他还兀自念叨着:“当真是书中仙子......”可把江黛青心里笑开了花。
这日午膳后,江黛青刚进了月门,就看到风荇等在王继拨给她的小院中。
“阿荇!”江黛青喜出望外,当即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风荇,惹得他笑道:“小野猫,这么有精神?”
“你们可算回来了!”江黛青笑着埋怨道:“这几天当真要把我熬死了。”
风荇放开江黛青,道:“听梅先生说了。”他的表情也凝重起来:“好在你办法多。几方比起来,你还算是顺遂的。”他说:“王爷那边和济阳卫这边的功夫,都不好做。”
江黛青一愣。风荇继续道:“风艾他们还留在那里整军经武,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儿。你身边没人,我不放心。所以特地回来陪你。”
长叹一声,江黛青才低低道:“不算意外。军士久疏阵仗,又岂是数日可竟之功?”她看向风荇:“不过你来了,也好。总督府里的事务刚好理完,接下来,该到河道上去看看了。”
风荇不禁惊讶:“你是真打算把王爷的活儿都干完?”
江黛青微笑:“那不好吗?案牍劳形,我能分担就分担。”她盯着风荇,问道:“你们风行卫不都是这样对君善的吗?”
风荇沉默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你说风苓有‘拏云志、翻覆手’,是将才。”他问江黛青:“那你看得出,我的心思吗?”
江黛青心下打突,不觉微瞬双睫,慢慢转开了脸。风荇神色变冷,抓住她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