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丽姬住的房间很大,一楼和二楼被打通用单独的旋转木梯连接了起来。
一楼的房间还带了个小小的庭院,庭院里栽着两排观赏竹和一些花草。
许是背阴的缘故,这里常年照不到阳光,花草长势不是很好,尤其是那几株芍药,几片枯黄的叶片有气无力的耷拢着,看着毫无生气。
楼下是会客的区域,左右两边的偏厅和中间的会客主厅用梨花木的推拉门隔开,会客厅前方立着几扇描金绘漆的屏风,从庭院外照进去的光线被屏风阻挡在外,令本就缺少阳光照射的房间,更加昏暗。
楼上是起居室,房间里陈设简洁,四处挂着从梁上悬下的层层叠叠的白色的帷幕,从窗外透进来的光,在层层纱幔的隔绝下,房间里光线十分黯淡,即使在白天也需要点上烛火。
我和玲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地板和各处摆设物件,丽姬现在并没在房间里,我只想赶紧打扫完离开,避免和她碰面,这位花魁比传闻中还要可怕。
我第一次见到丽姬是在两天前,那天傍晚,我正蹲在庭院里清理着枯死的花草。
二楼房间的窗户忽地被推开,我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空洞的窗柩里探出一张苍白艳丽的面孔,幽深静谧,似盛开在暗夜中的夜昙,惊鸿一瞥,摄人心魄。
我的视线与她那双墨色的眼眸相交,这双眼睛似古井般幽深,平静不起波澜,目光又如清冷的月辉,所到之处,都被覆上了一层寒意。
我感到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真是个美人呀,我在心里不禁感叹。
“谁允许你直视我了?”
如花似雾的美人突然出声,冷冷地朝我喝道:“跪下,不准抬头。”
她的声音不大,可冰冷的话语却似惊雷般落在我耳际,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我心里一惊,利落地跪下,伏下身体,不慌不忙地伸出双手,朝她叩首、行礼。
礼毕之后,我仍伏在地上,以头触地,细小的石子咯的我额头生疼,可是我不敢抬头,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仍然落在我的身上,令我如芒在背,遍体生寒。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窗户合上的声音,才发觉身体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那天晚上,我举着烛台在走廊上罚站了一夜,滚烫的蜡油滴在我的手上、头上,那时我清楚的明白,这只是开端,苦难并不会因为妥协而终结,身体的疼痛让我的内心逐渐变得麻木。
“椿姐姐!”
玲突然一声惊呼,将我思绪拉回,我抬头朝她看去。
她朝我招招手,语调欢快的喊道:“你快过来看看。”
“怎么了?”
我一边朝她走去,一边问道,这小姑娘总是一惊一乍的。
她指了指身后,惊叹道:“这件和服上的花纹实在太漂亮了,那几只蝴蝶仿佛要从衣服上飞出来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美的刺绣……”
她絮絮地说着,我走近一些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件黑色的和服,上面用各色丝线绣着各种花鸟图案,这巧夺天工的工艺,独特的走针方式,这种绣法我有些眼熟。
平安时代时,过去昭月夫人就送过我一匹刺绣图样能与之媲美的绸缎。
那匹绸缎精心裁剪成了一身花团锦簇的浅色和服,是我曾经最喜欢穿的衣裳。
记忆被拉扯回到几百年前,一幕幕回忆清晰地在我脑海中闪过,我不自觉伸手覆上那只蝴蝶,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川绣。”
玲回过头疑惑的看着我,“您怎么知道的?”
我意识到自己失言,这不应该是我这个身份该知道的东西。
这种古老的绣技,即使流传上千年,仍然只有大洋之外,那个古老的东方国度极少部分绣娘掌握这种技法。
川绣织造工艺的绣品十分珍贵,从那个遥远的国度漂洋过海更是十分不易,一匹之价不下千金,向来只供皇室使用,除了偶尔会有备受宠信的近臣能到赏赐,寻常人家几乎是不有太能见过的。即使是当年家世何等显赫的产屋敷家,昭月夫人四处打点,费尽周折下,才得来一匹。
想到这里,我很是震惊,看来丽姬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花魁太夫那么简单,难怪她这样跋扈,即使是荻本屋的老板娘,在她面前也是一副唯唯诺诺,无比恭顺的模样。
我尴尬地笑了笑,胡乱编了个借口掩饰道:“我母亲以前在町奉行家宅帮工,经常见那家的小姐穿有这种刺绣的衣服。”
玲没有怀疑我的话,只是一脸羡艳的看着那件和服,口中喃喃道,“原来贵族的小姐们可以天天穿这么漂亮的衣服,真好呀。这些绣着漂亮花纹的和服,只是看上一眼,我都觉得幸福……”
说话间,我突然瞥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个人影,在看清来人后,我赶忙拉着玲一起跪下。
是那位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