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地道谢,想到频率似乎有些高,抑制住轻抿了一下唇。
江愉便也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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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点时间。”
骆医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她看起来大概处于四十到五十岁的区间中,因为保养得当实际年龄要再大一些。她已经退休,如今在俱乐部供职担当运动员的心理咨询师,教练也会找她,因此预约总是排得很满。
坐在对面的青年刚刚与她交流了一番,然而大部分讯息涉及的对象都不包含自己,并且重点很突出,就在他的搭档身上,情感性的描述也随之牵动着。这是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青年身上相当有趣的一点。
“所以除了搭档,单单是你自己,你又有什么想问的呢?”骆医生很有耐心,“可以是平时的生活,也可以是训练和比赛。你好像把自己遗忘了。”
“我忘记考虑了。”江愉直截地回答道,“恐怕我需要先想一想。”
“想一想是指什么?”骆医生笑道,“先打好腹稿吗?”就咨询者而言,江愉恐怕得被归入不太受心理医生待见的类型。
青年微笑着。“并不是。只是我没有整理过这种心情。”他望向了墙上的钟面。
江愉从来没有认为,时针和分针斜交的那个时刻在变化的角度会被赋予新的意义。就像是显微镜下被放大的菌体,呈现出令人惊异的充实与生命。
最初,江愉被一种奢靡的憧憬牵动着跨进门槛内的世界。他察觉到了自己日益增长的无趣,直到被程愫弋鲜明地挑出纠正。他那种可有可无的轻浮毫无疑问惹怒了少女。
“……但和随波逐流不太一样。”江愉道。
好在他被给予了弥补的机会。尽管现在的他们还有些粗糙,如同黑夜中尝试相牵的怯懦双手。
江愉所注视的程愫弋呈现出一体两面。少女既会无比勇敢,又会畏缩地收回手。她是矛盾的。而每当他看到少女垂下眼眸止步门前,他总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但他又若有若无地被一种怯懦缭绕。江愉知道自己终究会克服因为对少女知之甚少而难以伸出手的怯弱,因为对他而言解决程愫弋的实际问题更重要。至于另一种怯懦,江愉想,他既不准备回避,也不准备克服。
“原本是有的。”江愉终究略带遗憾地收回目光。“现在没有了。可能它对于我而言并不算亟待解决的问题。”
骆医生没有强求。面对不同的咨询者,她会有不同的应对方式,而江愉的回答无形中迎合了她的猜想。她委婉而随意地问起原因。
江愉也没有避讳,看起来甚至可以说相当放松。他不再表现得过于内敛,流露出些许属于同龄人的神情。不过,那一点炙热终究不声不响地被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平和与诉说感包裹住。“我觉得’探索’的机会非常珍贵,我想去珍惜它。”他笑着回答。
“你看起来很乐在其中。”
“对。”江愉道,“我还挺高兴的。”
“那就是好的烦恼了。”骆医生道,“或者都不该用烦恼形容。但我想,它会给你的生活乃至运动生涯带来崭新的变化。”
“你会更改你的一部分看法,从另一种眼光观察原本看起来很平常,而且似乎一成不变的一切。”骆医生注意着青年的神情变化,“我认为是这样。有些东西其实不宜太早固化。”
江愉略作思索。“可能也不算固化。只是依靠我一个人,完成不了什么大的变动。”
“所以,至少两个人。”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是。两个人。”
说完,江愉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起身。“谢谢您,今天麻烦您了。我现在清晰了很多。”
骆医生微点头。“再见。”然后她目送着青年从房间离开。
此时,骆医生想起之前吴萍打来的电话,算算其实也有些日子了。
“程愫弋一次都没有去过你那里?”
“没有。”骆医生查看了人员登记的名册。
不比通常的心理咨询流程,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很多事教练有权知道,骆医生没有保留隐私的权限。不过她在俱乐部内接触的教练都还算比较尊重选手的隐私,虽然有一部分归功于两个角色之间天生就比较模糊的界限以及建立的不吐不快的信任感。否则影响到成绩,终究会被拎到台面上。
“一次都没有啊。”吴萍在电话里面感叹,“平时看起来挺省心一孩子,怎么这个时候又讳疾忌医了。”
“这方面不能强求,她得自己愿意来。”
“愿不愿意的事……这还真不太好说。”吴萍有些头疼抓了两把头皮。她也看了一段时间,程愫弋不仅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且拒绝谈论相关话题。“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她骗过来,先看了再说。”
骆医生连忙制止。“那样情况会更糟糕。吴教练既然这么关心她,那她大概率确实需要疏导,到时候只会起到反作用,情况继续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