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有两名侍婢在后院偷闲时叽叽咕咕叨叨个没完。
“教主连着三日没出门了,日日只让人把吃食跟热水放门口,且基本只动了热水,饭菜送出来时几乎还是原样。”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不晓得他们在做什么呀,听闻那女子早便是教主的人了,这几日还不时叫唤,远远听着都羞人。”
“这种事自当是关上房门做的,不然岂不是白的叫人看笑话,只不过…咱们这教主瞧着脸幼身子弱的,想不到这么要命啊…连好生吃口饭的时间都不给。”说罢捂嘴哂笑一声。
“正是啊,我还听闻那女子一贯跟教主原先那小叔走得近,明面儿上是那小叔的随从,实际还不知道是怎么个事儿呢。”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只当他人都是傻子呢,那女子摆明就是个暖床的,小叔用过了觉着滋味不错便送与侄儿用用,待调教好教主转头就被弃了,这点子事儿咱们见识的还少么。”
“也是,只不晓得那女子有些什么手段,瞧着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的大美人儿啊,看姐姐你都比她长得娇嫩些,身段除了瘦点儿也没别的什么了,又矮又干瘪,怎么就入了那如今的碎云宗宗主跟咱们教主的眼呢?”
“怎么,你也想学着点儿,好爬上咱们教主的床?”又嬉笑一声。
“啊呀,姐姐怎么这样说,我哪敢这么想,咱们教主便是要寻鲜儿,也当是姐姐,哪儿轮的上我呀。姐姐若是真有得幸之日,往后我能给姐姐提鞋便就算得脸了,旁的真真想都不敢想。”
“呸,你倒能说。”
也不晓得是她们话说得太难听还是背地里说三道四的嘴脸太丑陋,只出门待了这片刻,柳云便觉得胃里恶心得紧,身上好容易愈合的伤又裂开了几分。
“我说两位,这大白天的暗地里造谣生事恐怕有损阴德,要么容我拔了你俩的舌头,只当是报应早早地来了,省得你俩往后的日子里寝食难安。”柳云故作感叹道,“不过——你俩应是早没了良心,没心没肺地过日子,倒也不怕什么报应不报应的。”
两个尖酸刻薄方才还连连嗤笑的小丫头此刻吓得战栗不止,不仅是因为被柳云抓了个现行,更是因为她身旁站着杀意毕露的纪元徽。
“教主饶命,教主夫人饶命!”两人齐齐扑通跪了下去。
柳云淡淡道:“我倒是不惯罚处,但只怕你俩不长记性,便各自打嘴三十下,以儆效尤罢。”
纪元徽神色一动,似乎不甚满意。
俩丫鬟见势已立即叩首谢恩,连忙下重手往嘴上猛扇。
柳云不爱看这般场面,转去另一个方向晒太阳。纪元徽自她身后盯了那两个丫鬟一眼,目光如刀,但未置一词,便随柳云去了。
沐浴在阳光之下,柳云感到浑身暖烘烘的,格外舒坦,可方才的不愉快,那些尤为扎耳朵的话还是打扰了她平和的心境。
纪元徽瞧出她心中不悦,有意出言宽慰,可想了想仍是一声不吭。
柳云拣了一方石板凳坐,纪元徽坐在另一端,与她相隔很近,但没有紧挨着。柳云借此机会好生打量如今意气风发却不苟言笑,张狂惹眼却心情总是沉重的他,仔细算来分别也不过两日,可那两日柳云过得委实不快活。
说来也是矫情,她竟想用凄惨来形容。
可相比于过往种种,那两日又委实不算什么,纵是受了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一向只求活命罢了。
难道说离了纪元徽,她竟觉得痛苦万分,比之从前所受迫害,她更觉活也不能活?
柳云心里十分悲观地想,看来这辈子是栽进去了,走也走不出来,只能认栽了。
这看似安宁祥和的时光里,纪元徽实则在极力地忍耐,柳云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可神色变化莫测,间或还发出一声叹息。他实在很想问柳云一句,她到底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这样盯着他看。
是不是如今的他不比从前了,不再是她喜欢的样子了?
是了,她一贯偏爱纪玢誉那款,从前的他还算是与纪玢誉有几分相近,而今却是相差甚远,毫不相像了。
三三两两的木槿花自旁遭的树上落下,又因风飘拂至纪元徽鞋边,他却只想一脚将其碾碎——纪玢誉最爱不争不抢,安静独美的花,诸如幽兰、寿菊等,木槿也包括在内。
想到这里,纪元徽眸光一扫,讶然发觉这满院子里竟都是些不甚艳丽的花儿朵儿,连木芙蓉和海棠都鲜有可见。
这…
这是谁安排布置的?
答案不言而喻。难道…他在无形之中竟被纪玢誉影响颇深?他以为只是伪装,却不想在他人掌控之外,他依然如是。
不,不应该是这样。纪元徽心绪一时不宁,怀中倏忽一暖,竟是柳云凑过身子,倚在了他的怀里。他身躯一紧,却未推开。
柳云喃喃道:“晒着晒着便有些困了。”
原不过是犯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