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的圣人,唇畔噙笑不带一丝畏惧之意。
危长瀛俯瞰着他,无眼白的眸,无悲无喜:“瑞儿,不怕本尊?”
顾成瑞看着他怀中气息无多的容歌,笑了笑:“瑞儿怎敢不怕您,只若怕了您,朕的爱后怕再难醒来了。爱与怕相比,瑞儿还是爱更重,压过了对您的畏惧之心。”
夜空大雨倾盆而落,电闪雷鸣,狂风怒号着,天地只是一片大雨滂沱的混沌。
一道雷鸣炸开劈在烽火台,电闪一瞬,照清顾成瑞布满恐惧的面。
一只手臂伴随着一道黑影,自烽火台直直坠落而下。
与此同时,一只只剩白骨的手,捏着一条血红的蛊虫,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伸入他心口。
这条天命蛊一度自她眉心钻入她心口,带着她的血,她未被冰封的情,被她自胸腔抓出,而今终于送到了他心口。
危长瀛抱着她,身影微一踉跄。
早已没了人形的容歌,被他护在黑裘之下,眸光已然涣散。她口中泊泊向外涌着暗红的血,虚弱地甚至无法扯动唇角,却那样决绝地,坚定地告诉他。
“我,不要,你,爱,我,你爱我,我就诛你心,让你,入魔……”
血红的蛊攀附在他心口,与那覆冰霜的蛊,汇合抵触须交缠在一起。
被天魔功压下的冰霜,在两蛊抵须交缠一瞬,万般情愫被冰封,继而炸裂,最终泯灭成尘。
那样滂沱大雨,混沌不清的天地间,伴随着雷鸣电闪,他周身被冰霜覆盖,心痛到至极限,只得仰天发出一声撕心的痛吼。
天地为之一颤,滂沱大雨停顿一息,一团团血气,自他冰封的身子飞出体外,席卷过地面鲜血,向他身体疯狂涌入。
大雨猝然而落。
容歌被他抱在怀里,与他一起被血气覆盖,成了白骨的手,逐渐有了知觉。
那一团团血气,疯狂掠夺过地面鲜血,汇聚血气,钻入他身,她身。
烽火台上,只是一片弧形的暗红雾泽,那雾泽阻挡了大雨,将一切阻挡在外。
被魔花攀附的额头,一根根红线向眸底延伸而去,那双无眼白的眸,逐渐被红线缠绕,成了血红之色。
他蓦地闭眸,血泪自他眼角,滴滴坠落。
初见时的女童,在烟雨蒙蒙的南地,蛮横无理,言着她是长长久久地纪九,自他心口剥离粉碎。
屏风前,扮作乖顺的女童,在无人处,扮鬼脸,调皮大笑,褪了色,成了尘。
种情山下,她眼泪滴滴坠落在他面上,告诉他,那肉并不好食,我亦食过的纪九,向他悲伤地笑着。他伸手而去,却在碰触到她面的一瞬,她化成了一片虚无。
他寻找她的那七年,回忆片片破碎,他看她的那三年,关于她的一切成了虚无。
他向她步步走进的每一步,她步步后退,向另一人而去的每一步,终于没了他的身影。
她决绝地在他回忆,他的人生里彻底消失,断了他的情根,诛了他心,让无情之人,彻底断情绝欲,自圣人成了人魔。
那弧形血气一瞬凝成实质。
他眸底再无黑色,只是人魔的暗红之光。
容歌耳畔逐渐响起了无规律的拨浪鼓声。
她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云雾散尽的深处,垂丝海棠花树下,白袍公子,拿着拨浪鼓,逗弄着冷着脸的少女。
少女嗜红衣,生而性恶,爱权凉薄,仅看拨浪鼓一眼,便将拨浪鼓一掌挥碎。
白袍公子清雅不似真人,无奈一笑:“容儿,为师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打动你心。”
红衣少女看他一眼,满眸冷漠:“权,我要站在至高之处,先杀老道士,再杀你,让天再不遮我眼,大地敬畏我为圣!”
一如实质的血雾,随着天际传来的一声长叹,被一记拂尘击破。
滂沱大雨的天际,橙黄八卦袍的道人,鹤发童颜,自天际踏剑而来,落在了烽火台。
伴随着万般情愫随着两蛊交缠彻底消失,曾一度摸寻到人性的危长瀛,周身起了血雾,双目黑红,无欲悲悯地看向他:“长风?”
御长风长叹,走至他身前,观瞧着他眉心。那片净白的眉心,朱砂痣长成了一朵狭长的魔花,自他骨血而出攀附在他皮肉之上,妖异十足。
御长风无奈地摇头,继而低眸去看他怀里的容歌。
“我曾与你说过,万事不可强求,顺道而为,她为你劫,顺劫才可破劫。你从来颖悟,却因强求,被她灭了心,成了魔,这是难。”
他向他伸出手:“把她给我,我助你渡过此劫。”
危长瀛低眸看她,摇头:“我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