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远远地只见孙权携着一个女子缓步而来,在一众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之间,其实孙权犹显得青稚,但一见孙权来了,却也无人敢嚷些什么。
其实孙权处事较为温和,不论大事小事,他都极其冷静对待,他们一众人也就不怎么怕他,但奈何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那么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几只飞鸟慢腾腾地擦着天边越过众人,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啼鸣,像是一个人的五指随意拨出的几道琴音。
孙采薇忽然起了心思,这么久以来,她其实还未仔细听过他们弹琴。这么风雅的事情,孙采薇几乎很少会将它同乱世联系到一起。但此刻有人提及,她也就问向孙权:“你同周瑜学过胡笳,想来你也会琴吧?”
孙权听了,却不知为何神色微微黯淡,但又很快消失无踪。孙权道:“我不通琴。”
孙采薇有些意外,“连胡笳你都能学,为何学不了琴?”
可以说吗?
孙权慢慢地开口,似乎在想着措辞,“那一次好不容易学了段胡笳,没想到练师却说我们没什么好见的。”
“……”孙采薇顿时哽了一口气在心头,她是这么说过没错,但那时……
“那我走?”孙采薇眨了眨眼,笑道。
孙权无可奈何地握紧孙采薇的手,道:“那不可,练师既然都说回来了,那就不能随便再走了。”
孙权一字未提在这几年间他四处奔走寻人的艰难,路途上他见过太多死去的人,尸身腐烂在崎岖不平的路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但他坚信,孙采薇一定还活着,他们一定正共同行于江东的这片土地上,哪怕相隔千里,但只要他与她还在同一片苍穹之下,那么见与不见,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那日在花间,他甚至不敢想象真的与她重逢了,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只剩下满心的欢喜,那些行路的艰难立刻就消弭于无踪。
“那不如你就和他比比吧,应了他的心愿如何?”孙采薇浅笑道,“不然我真怕周瑜来了,他会输得很难看。”
孙权却皱眉道:“练师的意思,就是说我比不过他了?”
想了想,孙权又恍然道:“不过练师似乎并未听过公瑾哥的琴,怎知公瑾哥琴技如何的?”
“怎会,我想以后的天下间,不会再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你了。”孙采薇神色认真地说了一句后,忽然又语调活泼起来,“你和他弹一弹,说不定能为我们招来个良将呢!”
“我虽然没有听过周瑜的琴,但他家世优渥,闲暇时也见过他理琴,他的琴技就算不是很高超,但一般人也一定比不过他。”
孙权听着孙采薇接连说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侧脸,不由笑意溶溶。她少了许多心事之后,人也变得好似初升的太阳般,整个人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那比就比吧,孙权心道。
两人很快走上看台,那男子还站着不动,似乎真要等到周瑜了才愿意挪走脚步。
孙采薇沉吟了半刻,问道:“听大伙说,你会弹琴,并且还想和周公子比琴?”
男子沉默了半晌,见说话的人是个女子,他才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显得还怪冷淡的。孙采薇左右看了看,还是打算先问问他是何人。
“要和周公子比也可以,能否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姓周名泰,字幼平。”他道。
孙采薇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她会在看着他时心中会有奇怪的感觉,原来这人竟是周泰,江表虎臣之一。
“原来是你。”孙采薇笑道。
“你识得我?”周泰不免讶异道。
“不算识得,不过我们认识你的兄弟蒋钦。”孙采薇道,“他之前还在同我念叨你的去处,没想到误打误撞,你也来了。”
“他也在这儿?”周泰问。
孙采薇点头,“在这儿。他可是一直在等你来。”
周泰将信将疑地盯着孙采薇看,“真的假的?”
“你不信?你问孙权,他也知道,蒋钦话这么密,早就将一切抖干净了。”
周泰抬头向孙采薇身后的孙权看去,他虽并未开口说话,但眼神里却满是疑问。
孙权便道:“对你说假,于我们也并无好处。”
周泰想了想觉得也对,这才点了点头。
孙采薇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那么和周公子的琴也无需比了吧?”
周泰却摇头道:“为何不比了?我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了要证明自己。”
孙采薇笑了笑,倒是毫不意外。她淡淡道:“可周公子今日却不在城中,你等不到他,不若你和孙权比,孙权师出周公子,琴技自然也不在话下。”
孙权在一旁听着孙采薇将他胡扯瞎夸得天花乱坠,真是不得不承认孙采薇骗人的话术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总是一不小心便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