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女拿着扫帚走到廊下,她似乎并未看见院中的四人,只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哀伤之态,似乎周府主人的死并未带给她任何影响,她的神色是那么的古井无波,只是不停地扫着地上的尘灰与还未在冬日掉光的落叶。
一阵春风忽然而至,院中桃树簌簌作响,成堆的尘叶被风卷得散落廊下,侍女又耐心地将其扫回一处,脸上神情依旧无波无澜,不急不缓。
只是她刚一弯腰转身去拾草地上的落叶,又是一阵风吹来,再次散了那一堆尘叶。
她却也不埋怨,被风吹散了,那便再重新扫回来,不断地重复又重复,单调却又不知疲倦地进行着这些动作,似乎她的生命里,只剩下这样无聊单调地洒扫落叶一事。
她是周府的侍女,侍女便是做这些事的。或许她的生命的意义,其实早就已经寄托在了这些早已失去生机的事物中了,对她来说,是不会厌倦的。
孙采薇心有所感,似乎有些领悟。
生命无非只是由生到死的一条充满未知的路,对于许多人来说,读书学习便是她们的路,人人都在重复,然后再经历生老病死,循环往复。
这便是一个人的生命,所有人都在重复,只是寄托的事物不同,便稍有些区别,但究其所有,其实只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罢了。
她便想到那些死去的人,熟悉的亦或是陌生的,有人是为家族延续而死,有人是为寻家救人而亡,每个人的生命皆脆弱得如同云雾,一碰即散。
然而哪怕生命在不断地重复着生与死,可那也是他们的命,来之不易又短暂消逝无踪的命。
孙采薇看见孙策的质问咽了下去,看见周瑜制止的眼神,同样也听见孙权走过来,脚步落地的声响。
几只飞鸟自周府的上空拍着翅膀飞过,若是在现世,这会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可这会儿,却是在乱世中,这样的景象也就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练师?”孙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对不起。”孙采薇低低地说了一声。她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并未看向其中任何一人,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但听者明显怔愣了一下。
孙采薇又突然抬起头来,眼中碎光流转,透着一缕淡淡的愁绪。她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二人,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她道:“日后,少打猎吧。”
然而孙采薇说出口的话在此刻的三人听来是那么的莫名其妙。可谁又知道只是这么几个字,是一直以来迷茫不已的孙采薇做出的最为大胆的提醒。
或许说者有心,但听者无意,她也不知孙策是否会听,是否会记。其实大概这几个字也只会慢慢消逝在未来孙策转斗千里,荡平江东的角逐中。
她是江东诸将中最为无关紧要的一个人,所说的话也只是无关紧要的,没有人会刻意去记一个配角的话。
不过应该感谢廊下的侍女吧!在看见侍女不知厌倦地扫着地上的尘灰时,孙采薇隐约所领悟到的,大概便是重新对一个人生命的认知,这也让她有了这么一刻的勇气。
她曾经去过寺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她只觉那些偈语晦涩难懂,也不想懂。而今,她却似乎在那一瞬间体会到了其中蕴含的禅意。
孙采薇转身朝那侍女走去,她捡起掉落在角落里未被侍女发现的落叶,轻轻放到了侍女扫成的尘堆上。这时,侍女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讶异之色,眼中出现的那只手纤细,并不是吃过苦的手,却愿意捡起地上的落叶。
孙采薇似有所感,抬头对她微微一笑。
两人却相对无言,不知对方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
“练师要走了吗?”孙权遥遥地喊,“阿香她……想见你。”
陆绩想见她,孙尚香也想见她?
……
这多荒谬,这样会容易给她一种她是穿越过来,手握各种金手指的主角的错觉。
“下次吧。”她忙着回家种菜。
孙采薇一晃倒是觉得她已经说了不少的下次,但哪一次都未曾真正的有下次。
骗人嘛,她最在行。
谁知刚出了周府大门,她就被人堵在了门口。
陆绩小小的年纪,就这么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的,身边还跟着久未见过的陆议。
陆议似乎要带着他走,但陆绩却始终岿然不动,说什么也不肯走。
直到孙采薇出来。
陆绩这才神色一喜,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练师姐姐!”
孙采薇扶额暗叹,又见神兽出笼。
“不是说了过几日我去找你,你怎么现在就来,还知道我在这儿?”
“姐姐明明说的今日来找我,你不来,我就自己出来。”陆绩道。
简直颠倒黑白,她自己说的话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依她看,陆绩分明是又偷溜出来,陆议准备带他回去,他不愿意,才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