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探春忙答应了一声是。
黛玉看着那汩汩清水从外头流进荷塘,笑向贾母道:“难怪外祖父取名半亩园了,这才是‘半亩方塘一鉴开’。”
贾母听了很高兴,指着月洞门上头的半亩二字笑道:“可见你懂得你外祖父,起初园子不叫这个名,你外祖父用来做读书处,才改了。”
“唯有源头活水来。”探春念了这一句,抬眼去看月洞门上的字,“这是祖父写的吗?”
贾母却摇头:“不是,是你们宁国府那边的叔祖父写的。”对着旧日园子,如今物是人非,贾母一时心底升起一片哀伤:彼时兄弟二人在这里对月煮茶,一晃眼几十年都过去了。
黛玉觉察到贾母的心思,赶紧说:“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日后二哥哥他们在此临水联句,对花赋诗,兄弟怡怡,多好呀。”
探春听了笑道:“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
王熙凤在一旁打趣:“知道你们都是才女,别在我面前念这些文绉绉的,我可听不懂。我倒是瞧着这荷塘里的鲤鱼肥了,回头让人捉起来,做一道鲤鱼焙面才是极好的。”
说的贾母都笑起来,指着王熙凤道:“什么叫做煞风景,这就是煞风景。”
“二嫂子今日这话一出,只怕日后再来,也要有个沉鱼的典故了。”黛玉开了个玩笑。
迎春探春都明白过来,王熙凤自己不太明白,可是她知道沉鱼落雁是个夸女子美貌的词,于是得意笑道:“林妹妹怎么忽然想起来夸我了?”
“林妹妹才不是夸嫂子呢。”迎春笑着解释,“嫂子说要捉鱼,鱼儿们怕了嫂子了,嫂子日后来时,鱼儿们都不敢出来,沉在池子底下,可不是沉鱼吗?”
贾母和李纨等人也都笑起来,王熙凤一跺脚:“好哇,我还说怎么忽然夸起我来,原来又是打趣我的。”
贾母领着众人逛了逛,一面和王熙凤说:“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夏日因有水,蚊虫多,家里的驱蚊草可以搬几盆来。”
一顿安排后,贾母也逛的累了,就临着大家回去,等着宝玉他们从庄子上回来,听见说给他们一处园子,一个一个都十分高兴。
这是伺候宝玉的丫头们大多不高兴了。原因很简单,宝玉的丫头人数最多,袭人出去了,可王夫人将金钏儿送过来,又有晴雯麝月碧痕秋纹,底下还有许多小丫头。自打宝玉读书去了,她们成日家几乎全都无所事事,却还能领着不错的月例,如今这么一安排,只留了金钏儿和晴雯伺候宝玉的起居,其他丫头全都分派出去,她们心中哪里能够乐意。
可贾母发了话,又有王熙凤还有迎春探春管着,她们心中虽然叫苦,却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秋日凉爽,宝玉他们过完中秋后搬进半亩园,王夫人从知道这事儿开始也是诸多不满,可如今她被贾母勒令在小佛堂思过,这些事情还轮不到她开口,邢夫人那边横竖是事不关己高高高挂起,于是这事儿便很是顺利。
可黛玉她们的花房,却不是那么顺利了。
这事情呢,却要从西宁郡王府来花房订花开始说起了。
西宁郡王府金家现如今的当家人,是镇国将军金顺平,次子嫡出,承袭爵位时候已经不再是郡王之尊了,而且也不像人家南安郡王府那样还有老太妃在,但王府依旧是当年的郡王府规格,就是牌匾也不曾改变。
将军夫人宋氏,其父亲任职四行太仆寺。九月十七,是金太太的寿辰,西宁王府向花房定下绿牡丹和绿云两种菊花各二十盆。
绿牡丹一花,花开时,外部花瓣浅绿,中部花瓣翠绿向上卷曲。心瓣浓绿正抱,整个花冠严谨、呈扁球状。初开时,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日晒后绿中透黄,光彩夺目。
而绿云,花色老绿,中细管瓣,花属舞环型。外部花瓣直伸,开敞后稍下垂,瓣端有勾环卷曲。似朵朵彩云,花色变淡,绿中透白。内部花瓣正抱,花色浓绿晶莹,不露花心。整个花形丰满大轮,漫舞潇酒、优美动人。
两种皆为菊花中的名品,因此售价不菲,一盆花高达五十两白银。西宁王府此次下单,足足两千两银子,花房匠人和黛玉姐妹都相当高兴,却不想,此种暗含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