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曹勋要去都督府当差,他起得早,云珠才坐起来,国舅爷已经换好了绯色官服。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洒落进来,站在窗边的国舅爷虽然年近四旬,但他身形挺拔宽肩蜂腰,自有一番武将特有的英俊威武,那一身正一品的绯色官服更是增添了他身上的雍容贵气。
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幕,云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察觉小夫人的注视,曹勋走到床边,将人抱到怀里,道:“你且梳洗,我先去前院?”
这个时候,两个孩子应该也过来准备给他们请安了。
云珠环着他的脖子,看看他,道:“你知道京城这么多长辈里,我最不喜欢谁吗?”
曹勋笑了:“太夫人?”
云珠瞪了他一眼:“我早不把她当长辈了。”
曹勋自然明白她要说的不是潘氏,想了一圈,脑海里冒出一人:“齐国公?”
齐国公孙超,正是孙玉容的父亲,孙家与李家都是京城的老牌勋贵,关系一直不错,齐国公自然算是云珠比较熟悉的长辈之一。
国舅爷一直都擅长揣度她的心思,云珠一点都不意外他能猜到,解释道:“小时候我就不喜欢他了,跟他胖不胖、有没有本事没关系,只因为他对自己儿子的态度特别差。孙广福如果犯了什么错,他耐心好点会先管教两句,大多时候都是先骂再打,一脚踢过去,孙广福肯定怕他啊,怕到一见到他就乖乖的,然后背地里继续胡闹。现在孙广福是什么样你也清楚,都说严父出孝子,他跟齐国公的父子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
曹勋拍拍她的肩,道:“我不会跟孩子们动手。”
云珠:“你哪里需要动手,脸一沉就够吓人了,我不是反对你管炳哥儿,只是你光会训他,训完就把他丢在那里让他自己反思,他哭成那样你也一点柔情都没有,这种冷落跟打他一顿有什么区别?总之都是要他因为怕你而不得不服从你。”
曹勋沉默。
云珠:“炳哥儿是犟,可他也极其敏锐,见多了你皱眉头,他现在已经怕你了,你真想养出一个见到你就躲的孩子?”
曹勋自然不想,揉揉她的头道:“好,我明白了。”
云珠:“行,那你先过去吧,放心,我也不会一味地纵着他,昨天难得一起出门,不想坏了他们的兴致罢了。”
曹勋颔首,等连翘石榴进来了,他才离去。
沿着游廊往前走时,曹勋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他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经常征战在外的父亲,每次父亲回府,要陪伴妻妾,要教养其他的孩子,能分他的时间并不多。
五六岁的年纪,曹勋也有他顽劣的地方,有时候是他自己故意与潘氏对着干,有时候是受了潘氏的诱导在父亲面前犯错,父亲见了,便会严厉地管教他,当他闭门思过或是罚抄书的时候,父亲早已离开去做他更在意的事,或是陪他更想陪的人去了。
那时候他对父亲,有畏有怨,可他都
藏在了心里,无人知晓。
长大了,他知道父亲是个护国安邦的大将军,他敬重父亲的战功,儿时的怨气自然而然地消了。
可在他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真正想要的……
前院到了,曹勋转过游廊拐角,正好看见煜哥儿牵着炳哥儿的手跨进了院门。
一看到他,炳哥儿立即躲到了哥哥身后。
曹勋已经被人夸了一十来年的温润,他不明白小儿子怎么会如此怕他。
难道他真的不自觉地给了小儿子很多冷脸?
目光落到长子身上,曹勋隐隐明白了。
确实每个孩子都会有自己的脾气,就像李雍教出了李耀、李显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儿子,他的煜哥儿那般知礼懂事,除了天生的性情,更多的是云珠的教导之功,他这个父亲整日早出晚归,得了空才陪陪儿子,纯粹是不劳而获罢了。
事实是,他根本还没学会该如何做好一个父亲,煜哥儿懂事,他的问题被藏了起来,轮到需要多费些心思的炳哥儿,他的不足便也显露了出来。
曹勋先去了堂屋。
炳哥儿使劲挣脱哥哥的手,跑去后院找娘亲了。
煜哥儿没有办法,只好单独来给父亲请安。
曹勋笑笑,将长子叫到身边,摸了摸男娃的头:“你是个好哥哥,很会照顾弟弟。”
因为父亲在他面前多是笑着的,煜哥儿确实没那么怕父亲,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了:“弟弟还小,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放风筝也好,捡石头也好,他已经过了爱玩这些的年纪,如果不是为了哄弟弟,他才不会玩,所以弟弟要跟他换风筝、要跟他换石头,煜哥儿都随了弟弟。
曹勋点点头,提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样东西,你自己很喜欢,弟弟却要跟你抢,你会如何?”
煜哥儿看看父亲,知道“一样东西”不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