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许莼没怎么睡,只听到声音就问是不是港口那边有消息了,谢翊知他年轻未经过事,忽然发现治下腐败,却不知有权力之处必滋生腐败,譬如阴影总与阳光随行一般。
许莼与盛长天这几年日以继夜的奔忙,一个人拆成几个用,学堂、工厂、海军基地,无论哪一桩让别的官员来做,都是要以十年为计的。
这帮年轻的孩子们却只凭着一股热血做到如今这般大的事业,又没有足够的人来制约,出现腐败是难免的。而为君为上者,若是集中精力在办大事上,就不得不对这种如附骨之疽的蛆虫暂时忽略。
这也是他将许莼抽回朝廷的原因,他一直在地方,目光就只落在那一小方天地而已。如今能发现腐败窝案,也是对他的一个警醒。御下,从来都比办事要难太多,平衡各方利益,分润手下又要注意控制下边人的贪欲,都需要阅历。
谢翊心疼许莼,见他始终不能集中注意力,索性便拿了本《资治通鉴》出来,一一与他说些从前的掌故,以及本朝的一些名臣往事。
许莼原本已许久没与谢翊一起读书了,此刻见谢翊温柔款款,耐心细致,不似从前要求他背诵,也不强说什么道理,只慢慢说着些旧事,不知不觉便听了进去,两人靠在罗汉床上,两人都身高腿长的,未免局促了些,许莼伸了伸腿,大胆搭在了谢翊腿上,嘀咕道:“九哥,您可是皇帝,这罗汉床未免太小了,太省俭了些……”
谢翊:“这是从前朕惯用的……明日让造办监做个大的来换了,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和苏槐或者和安延年说去都行。”
许莼好奇问道:“您该不会登基到现在就没换过床过吧?”他慢慢抬高腿,搭在谢翊腰上,原本他靠在谢翊怀里看书的,如今却微微抬头看着谢翊。
谢翊尚且还低着头看书页,修长的眉睫,黝黑如黑水晶的眼睛带着点忧郁,听了许莼的话,他抬眼皮看了许莼一眼,不说话。
他没回答,许莼越发兴味起了:“必定是吧?九哥于这上头没留心吧。”
谢翊承认:“确实没留心,都一样。”
许莼却兴致勃勃:“我给九哥挑个床,保证又稳固又舒服。就南洋那边的黄花梨木床,九哥不喜奢华,我们就弄个架子床就好啦,天热了挂个绡帐,凉快得紧。”
谢翊倒很给面子:“你喜欢就好。那边花坞的床用的龙凤拔步床也不错,你喜欢换那张过来也行。”
许莼漫声应着:“嗯,花坞那个……不记得了……”伸手抱紧谢翊的腰,手臂垂在谢翊身后,慢慢一节节摸着谢翊的脊椎骨:“九哥,您喜欢硬床吗?你去我那边,睡我的软床觉得如何?”
谢翊道:“……都行。”
许莼却道:“九哥之前经常睡不好,说不定就是因为这床太硬了,还配了玉席,天热虽然舒适,但也还是硬,下边加点儿软褥就好了……嘿嘿嘿,就像戏文里唱的,高床软枕美人儿,最是消磨英雄志。”
谢翊握住他胡乱作乱的手腕:“
等等。”
许莼面上犹有红晕:“九哥……”声音里带上了些撒娇,谢翊好笑:“外边来人了,应该是有消息了。”
许莼已立刻坐了起来,双眸清亮,听着外边动静,只见果然五福在外殿帐外轻声禀报:“陛下,定海统领进宫了。”
许莼连忙一迭声道:“快请快请。”
一边忙忙地整了衣袍,百忙之中竟也还替谢翊掩了下衣襟,然后穿了鞋便走出来了。
定海果然在外边,禀报道:“人都捉住了,船也扣下了,盛三爷正在连夜审理,怕皇上和侯爷牵挂,命属下进宫禀报。”
许莼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可捉到认识的将领?”
定海摇头:“属下不认识,看起来品级都不高。但他们认识盛三爷。”
“听盛三爷审问,似乎是从前秦提督亲信的人,秦提督回京后,他们大概觉得侯爷不重视他们,便生了怨。且因着咱们的人随军出征,都有了军功,这几年总得重用,他们又总疑心军需他们缺,因此才内外勾结着套些货。”
许莼怒了:“我待他们一直一视同仁!”
定海道:“侯爷身边的亲卫一直是宫里带出去的,他们不知道,只以为您只用自己的人……不信任他们。”
许莼语塞:“……”这倒辩无可辩。
谢翊安抚道:“为将者自然要用自己最信重的人为亲兵,更不必说他们自己必定也知道和亲卫的差距在哪里,无非不过是事发了找借口罢了,好减轻心中愧疚,以图逃脱罪责,不可上当。”
许莼道:“可还问了什么?牵连了多少人?”
定海道:“我只听了一会儿盛三爷就让我先进宫回复了。只听到他们说了主要的货来源,也是去年才开始。”
“是觉得侯爷连贺兰将军带的边军都给了许多好处,他们什么好处都没有,因此才含含糊糊地误导了盛三少这边的属下,说是那边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