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第一日。 素颜照例早早醒来,草草穿衣洗漱,迅速挽了个髻,木簪子随便一插,便准备同往常一般去叫戈子境起床。 她打开门,一只脚刚跨出门槛,才突然想起,已经不用再叫醒他了。 她却没有把脚收回来,而是径直下楼吃早饭,打算出去逛逛。省城,应该有不少新鲜玩意儿。 客栈老板见她下来,倒是很热心地说道:“戈公子吩咐炖的汤已经炖上了,午时就可以喝了。姑娘现在吃些什么?” 素颜只要了清粥。她本就不用吃东西,做做样子罢了。 喝完粥,她一路溜达,打量着清晨热闹的集市,却不知不觉走到了考场前。 门口有不少护卫把守,确是考场重地。 太阳有些晃眼,她躲到一旁阴凉处,往考场敞开的大门看,即使考生都被关在考棚里,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虽然不懂戈子境的书,但知道他很厉害。虽不是过目不忘,但再佶屈聱牙的文章,他读上两三遍也是轻松背出,还能发表自己的见解。 如今,他做题可还顺畅?素颜想着戈子境的事,却不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一身上好的布料,摇着折扇慢悠悠往考场大门走去,是司笙。 她往阴影中藏深了些。 司笙怎么到省城来了?他功课远不如戈子境,又不参加考试。 司笙请门口护卫通传了一声,很快考场中就走出一人,看模样似是考官。 二人寒暄了一阵,似是熟识。接着又商讨了什么,司笙最后拱手,含笑离开。 看着司笙离去的背影,素颜忽然明白戈子境为什么总是落榜了。 他有司笙这样的同窗好友在背后打点一切,他怎么可能考得上举人呢? 可司笙为何要这样做?一边低价租屋子给戈子境、帮戈子境卖书,一边又私吞戈子境卖书的银两、阻碍他中举。 素颜想不明白。她已没了逛街的心思,回了客栈,坐在桌旁,盯着桌上的黑锅发呆。 “司笙和考官勾结啊……”她念叨着,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司笙时,他说过的话。 “子境还在看考试的书?那些书只会扰乱他的思路。子境本就倦怠,看了那些书,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她突然了悟。 司笙低价租给戈子境屋子、热心地帮戈子境卖书,给他带来收入,却私吞银两,让戈子境仅仅只能维持生计,不得不持续写书,也厌恶戈子境花时间备考,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 她又想起那日金秋书肆中乌压压一片焦急等新章的人群。 终是叹了口气。 这是戈子境自己造下的孽啊。 她尽力助戈子境考试,却让他没空写书,无怪乎司笙派人掳走她。 突然间有点想看看《姜铳传》了,她不明白究竟为何它能让人魔怔成这样? 她看了一眼黑锅。只可惜第一次拿到《姜铳传》,就将它扔进去了,为了找到和它有联系的戈子境。 她伸手敲了敲黑锅:“人找到了,《姜铳传》能不能吐出来?我想看。你不会吃了吧?” 说完,她觉得自己真是无聊,跟这无人性的黑锅说话干什么。背了那么久的黑锅,也没见它通人性过。 除了偶尔会从里面冒出黑烟,帮助她减轻刻骨咒的疼痛。 “吐出来吐出来。”她确实无聊得紧,又敲了敲黑锅,“第一次导路只导到书肆,还是我自己买了书再导才找对了地方。小黑,你不行啊。” 话音刚落,黑锅里猛然冲出一团黑雾,成铺天盖地之势向她笼罩而来。素颜在黑雾中感到一股极强的威压,仿佛置身深海之底,几无光线,呼吸困难。 与从前的清泉潺潺不同,这次的烟雾带来巨浪滔天般的灭顶之感。 “回去。”素颜命令道。她感到不舒服,却不怕它。 黑雾本想吓唬她,见她神色平静,没了兴致,渐渐退回黑锅中,只沿着锅沿飘出一小缕黑烟,像是趴在锅边瞧着她。 小黑没了兴致,素颜见它缩成小小一缕,倒是有了兴致,伸出葱白手指恶作剧般去截断那缕烟雾。 黑烟果断换了个方向飘,不让她戳。 这是黑锅成精吧。 素颜看出黑锅精的拒绝之意,也不丧气,只提起另一件事:“你看,你这么厉害,能帮我减轻刻骨咒之痛,能不能帮帮鸽子精?有司笙的阻碍,他没办法中举,就不能实现心愿,他就不会心甘情愿将魂魄予我了。” 黑烟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