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城的知府衙门坐落在巡昌街的正中心,坐西朝东,听闻府尹朱计宗上任后特意将原址挪到了此处,取旭日东升之意,自然官运亨通。
知府衙门并不阔绰,与此相反,朱计宗新建的衙门比原先要小上一半,从瓦片到墙灰都透露出捉襟见肘的寒酸,埋没在最繁华的巡昌街上,连周围的私宅都比之气派,稍不留神就不小心走过了。
汤栾说,这是因为朱计宗的前任府尹因贪污索贿落马,当初查抄时家累千金,惹得天子震怒,因而他以此为鉴,十分痛恨奢靡之风。
嵇令颐下马车时门口有一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他身材中等,身着陈旧官服,就连头上乌纱帽的双翅都缺了一块。
他见众人前来,脸上挂着笑亲自下阶迎接:“千等万盼,可算来了。”
他亲自上前为蔺清昼牵马,讪笑着为自己不能出城接风的事赔罪,说是只因太子有要事拿他来问。
伸手不打笑脸,蔺清昼本就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见朱计宗如此,一时也没有开门见山拿五圣之事责问他。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里走,这一进门才发现衙门内的衙役极少。朱计宗叹着气说靖安城遭此大难,能用的人都派出去挨家挨户摸排搜查了,府中的人每个都掰成几份干活,地里的牛都能干半日休半日,衙役却几乎夜夜留宿上值,比牛马还不如。
“忙在下一人也算了,可手下各个有家有室……哎,太子体恤,亲自来查访,我们实在是太缺人了。”朱计宗愁眉苦脸。
到了正堂,两侧终于有一排墨色劲装的扈从鹄立廊下,腰间佩剑,每个人脸上都冰冻三尺,一动不动。
汤栾点了头,扈从检查了身上是否有武器后就退开放人进去了。
没有太子的传唤,嵇令颐并未进去,赵忱临将青麾留下护她,自己则带着衡盏进了正堂。
谁料里头提高了嗓音唤了句:“既然来了,为何不见本宫?嵇姑娘一并进来罢。”
扈从要来搜身,嵇令颐退开一步说自己不会武,若要搜身请派个姑姑来,话音才落,里头又说无妨,让她直接进来。
她带着帷帽跟在后面,正堂中太子程珲背靠在中心北官帽椅上,一身紫色锦袍上绘出大片团花藤纹,头上戴着同色嵌宝金冠,倒衬得他有几分倜傥。
他剑眉横飞,浅麦色的皮肤看起来爽利俊朗,见人来,第一眼落在赵忱临身上,第二眼却越过蔺清昼等人落在最后的嵇令颐身上。
他膝上还摊着文书,一一赐座,请赵忱临入了上首。
嵇令颐不得不也坐在旁边,隔着薄纱她也能感知到程珲再一次扫过来的视线。
他也没有说些之乎者也的官话,直接将手中的文书一举,让汤栾转交给众人轮流阅读。
文书先到的赵忱临面前,他垂眼略停,似乎只看了一眼就将文书合上,还给汤栾让他传到下一位。
程珲虚握着拳,将靖安城的难处又提了一遍,感慨道:“本宫三年前来此地时是为了毋默的贪污案,要拔掉地头蛇如虎口夺子、步步惊心,亏得邪不压正,终究让本宫斩了那群私饱中囊的蛀虫,还了魏国一片清明。”
这事全天下都知道,因为彼时太子已经被囚禁于东宫许久,而他被囚的原因是皇后失德被罚,他几次与天子争论未果,借酒消愁后不慎与新得宠的嫔妃搅在一起,惹得天子大怒,直接杖杀了那位有着黄鹂般灵动婉转之声的娘娘。
这种皇家秘闻却走漏了风声,不止是朝廷,连民间都说的绘声绘色,连那双十年华的娘娘穿什么颜色的小衣都编的有鼻子有眼,直说太子子夺父妃,这是早将江山视为手中物了。
天子因外头纷纷扰扰的流言让自己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加恶化,缠绵病榻许久。皇后被罚时由三皇子生母嘉贵妃协理六宫之权,于是总能讨的天子大悦的嘉贵妃也被训斥了好一顿,说她只知如何为妾,到底不如皇后稳重沉着,断了她执掌凤印的痴念。
朝廷里为是否要废太子之事吵得昏天黑地,最后是蔺清昼进了御书房,与天子一直待了三个时辰,出来后天子诏令命太子赴魏断案。
此事办妥,柳暗花明,办不妥,彻底出局。
太子办得干净漂亮,证据确凿,供词完善,毋默及其亲信家产充公,还拔掉了易高卓等人的一些羽翼,天子便解了他的禁令,这才重新坐稳了这个位置。
“自朱计宗上任后,魏国总算有两分样子了,果然整治地方最重要的是人,若是发布政令的头都不干不净,怎么可能结出没有虫洞的果子?”程珲拍了拍朱计宗那缺了一块的乌纱帽,对方连忙将身体弯得更深。
“也许先祖们是想任人唯贤,可这么多年下来,贤能之人屈指可数,还不如血脉至亲同心同德,才落得各诸侯国分庭抗礼的局面。”程珲抒发一通后又止住,转而对赵忱临笑道,“并非在说琨玉,是遵饶易高卓之流。”
赵忱临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故地重游,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