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这是又给本宫出了道题啊。”程珲忽然起身,掸了掸紫袍,信步至赵忱临面前站定,对视一瞬后又转过头盯住了嵇令颐。
他往旁边移开一步,直面她问道:“听斯英说,你善医术?”
被点到名的蔺清昼垂眼不语,嵇令颐中规中矩地低下头:“蔺相谬赞。”
“少见斯英夸人,要从他口里得一句好话可不容易,你且上着点心,本宫向来酬功给效。”一介女子不用太子多费心思,程珲转而又对赵忱临说道,“本宫实在缺人,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知琨玉有什么法子能救救急?”
赵忱临舒展了长腿,倒也和颜悦色:“还有半个西魏可供殿下安顿疫病之人。”
程珲:“本宫要一座空城作甚。”
两人短暂地同时沉默了片刻,都是一点就通的人精,都在等对方再开口。
遵饶那半块地最先遭受饥荒,百姓几乎被蜀地和赵国框完了,随后又是战事征召男丁,大半都在蜀地被招安归降,的确是一座空城。
宿行军能把虎符都翻出来一举结束战事,那些真金白银和值钱的古玩玉石难道还能有?程珲是不信的。
赵忱临能这么痛快地让出好不容易占领的州郡城池,一定是个被钻心吃空了的皮包果子,没人、没钱,他拿来还要跟养娃娃似的重头开始,哪有这么多时间?
见赵忱临好整以暇地与自己对望,好像是决定装傻到底了,程珲心中冷笑,想着他人都在靖安城了,若是没有眼力见,难道还会以为自己有命回去?
他直言:“赵国本宫就不说了,琨玉舍不得是人之常情,只是听说蜀地人口众多,本宫需要兵卒官吏维持西魏的命脉。”
“哦。”赵忱临颔首,忽而晒笑,“那可真是巧了。”
他不紧不慢地回道:“先前临危受命,临时接手了蜀地和西魏,待易高卓等贼子落网后琨玉就上奏天听,把虎符和玉玺都一并交了上去。”
程珲脸色一变,霍然扭头看了蔺清昼一眼。
蔺清昼的手指搭在茶盏上,也面露惊诧……当初为了高驰那枚玉玺令牌恨不得将彰城翻个底朝天,赵忱临始终耐心配合从未有任何怨言,原来早早就暗度陈仓将东西奉上天子了吗?
赵忱临吹了吹茶沫,想起嵇令颐让他在外少接触不明吃食,只能又放下:“琨玉怎敢欺瞒陛下?自然马不停蹄奉上,殿下若是要人,与陛下陈情一番,这种要求都是为了黎明百姓,防治瘟疫刻不容缓,只要合情合理陛下一定同意。”
程珲沉沉地盯了他一会儿,他五官本就生得硬朗,颌骨方正,不笑时颇有几分天子年轻时的威严。
赵忱临这番话,在场的人无人能判断真伪。他初始被天子忌惮本应通过一石三鸟之计被铲除,侥幸活下来后,若是想要安稳度日,交出不属于他的权柄是上上策,皇权式微之际还能坚守本分,确实可以在天子面前彰显忠心。
而天子得了虎符和玉玺不露风声也是可能的,毕竟立储之事年年提起,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太子,以前有多受父皇宠爱,在日夜被提醒着该退位让贤后也会生了嫌隙。
不然,怎么会突然提起在崇覃山还有一位皇子?这分明是在敲打。
程珲心里憋闷,火气都快压不住了……赵忱临让他去问自己的爹要兵马,那不是触霉头被再囚一次吗?他本想抢在三皇子程歧之前先礼后兵从赵忱临手里夺过虎符玉玺,谁知道这人跟蔺清昼那厮一样刻板守旧,眼里只有他那个奄奄一息的爹。
“本宫知晓了,赵王对父皇忠心耿耿自然是好事,只是古人说不求近功,不安小就,人还是要渊图远算、放眼乾坤,才能顺遂无忧。”程珲甩袍坐回堂中,面色不善。
赵忱临却给人一棒槌又给人一颗甜枣:“殿下在问陛下要人的这段时日里,若是急着用人,我那群私兵倒也可以先救急,起码先把城里坑蒙拐骗的道士捉了?”
这句话好像又在站队太子,程珲沉静几息,又换上了先前爽利的神色。
赵忱临在天子那里卖了好,指不定又被赞赏有加,此时若是把他推出去,也许就去了程歧那儿。
程珲思忖片刻,想着还是暂时别着急动手,先借力将瘟疫之事办妥得了父皇重用才是关键。
他缓下神色,称呼又从赵王变成了琨玉,在座皆是一片和睦欢声。
将五圣之事说完后,程珲还亲自将人陪至屋外,几人寒暄客套之时,一小儿站在远处拉筋玩弹弓,那石子“突突”激射四方,有一粒直奔众人而来。
准确说,是直指嵇令颐而来。
赵忱临侧对着她,看也没看徒手去接石子,可嵇令颐下意识往旁边闪避,薄纱急急被风吹起,又缓缓落回原处。
程珲忽然定住不动了,他嘴唇微张,眼里惊疑不定。
赵忱临一顿,将手中的石子随手扔在地上,扈从急忙把小孩赶去远处玩耍。
吵吵闹闹之间,程珲的声音却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