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的不止一人,嵇令颐整宿翻看着那块令牌,在手心里都捂出了温度,越看越兴奋,直到将近卯辰才勉强睡了过去。
因此再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日光透过菱花格,又被细密的纱屉割碎,疏影斜倾,在屋内映出斑驳碎影。
她翻了下|身,门外花灯听见这一点细微的动静,小声问她起了么。
其实她原本还想再憩眠一会儿,花灯从不催她起身,嵇令颐还是应了一声。
花灯进来服侍,有些紧张地告诉她赵忱临已经来找过她四回了。
嵇令颐愣了一下,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
“辰时赵王来寻过人,见姑娘还未起,跟奴婢说不用催。”
“可是半个时辰后又来了一回,奴婢说大约是姑娘昨晚睡得晚,赵王笑了下又走了。”
“后来就是青麾大哥来等了两次。”
嵇令颐心里一紧,连问了几句有没有说是何事,见花灯摇头只道不知后快速绾了个云髻,连钗钿都没簪几样,穿着一袭浅黄锁绣烟色素罗蜀锦就快步去了主院。
院门大敞,门外皆是蟹壳青劲装的带刀扈从,腰间垂下茶白戒牌,而玄色锦绣服的宿行军寥寥无几,只在岔口处把手了几人。
青麾一直在等她,老远见到嵇令颐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一口一个“嵇姑娘”叫的亲切,嵇令颐问他何事,他只说赵王请她一起用个膳。
她是不太相信的,现在都巳时了,还吃什么早膳。
她瞥了两眼那些眼生的扈从,又觑了一眼戒牌,上面并未刻字,只琢了如意云头形,格外素净。她在脑内转了一圈,尤其将昨日宴席上蜀地的权财官吏一一对照过去,也没匹配上。
进了房内,只见那张紫檀圆桌上果真摆了一桌热气腾腾的早点,两把扶手大椅遥相对望,剩余都是小上两个号的宽椅,中间还隔着几个小巧雕花方几。房间很大,可是赵忱临似乎移走了绝大多数的东西,于是便显得内里一张四方大卧榻格外显眼,上面还铺着细织蓉覃,十分讲究。
而赵忱临则坐在红木案几旁,上面还堆着几卷明显从未翻开过的经书,正中摆着一面空白榧木棋盘,黑白棋子还收纳在罐中,似乎在等人对弈。
见她终于姗姗来迟,赵忱临不紧不慢地信步过来,眉目闲适,唤她一起用膳。
请了四回,还真是来用膳的?
嵇令颐将信将疑地要落座在宽椅上,却被他扣住了肩膀,手上微微用劲一转就将她按在扶手大椅中。
赵忱临自若地坐在一旁,偌大的圆桌,他非要坐在一起,稍不留意两人的膝盖就会碰到。他接收着她问询的目光,将一碗糖蒸酥酪推到她面前:“慢慢吃。”
她看了一眼,拾起瓷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心里却想着先前在高驰那儿叶汀舟与她喁喁私语了一句她爱吃糖蒸酥酪,就被记到今日了么。
他似乎已经用过了,可还是执箸陪着她用了点,几次将目光不经意似的投向她后才开口:“我想见一见你的母亲。”
“咳咳咳……”嵇令颐猛地呛到,旁边递过来一方帕子,她平复下来后有些不自然,心虚地问了句,“为何?”
赵忱临压了一口茶:“徽州殷氏与你并不亲近,可我既然要娶你,这种大事,总要过了父母。”
他看她一眼:“难道我俩一纸书契就把事情定了?‘六礼’不过,岂非儿戏,你就不觉得便宜了我?”
见嵇令颐面有犹豫,汤勺在碗里搅了又搅不肯与他对视,他眉头一跳,幽幽问道:“你不会是想要私定终身把自己悄悄嫁了,高堂亲友都不知情,好在以后便于脱身吧?”
她心中大震,心想自己的算盘打得有这么明显吗?连忙狡辩说不是。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振振有词,义愤填膺,“我只是担心万一交换庚帖时年庚不相配,或者生肖相尅,又亦或是议亲文定时我母亲不同意怎么办?多一道流程就多一分不确定。”
他睨她许久:“哦?是吗,听你所言,是一心想要嫁我了。”
“自然!”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你昨夜诚心正意,实在打动我,可是我俩之间的约定不能跟我娘亲说,否则她一定不同意。”
赵忱临垂眸看她良久,神情专注,几息后才稍稍靠近她,用拇指擦掉了她唇边的碎末。
他并不担心,与她低低叙语:“若是令堂不满,也是我该经历的,我父母已亡,这些事对我而言自有意义。”
这句话的分量极重,尤其是他说起父母双亡时那种平淡到过于死气沉沉的口吻,嵇令颐心脏忽然一抽,不禁反思起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心一软,同意的话就这样出了口。
赵忱临蓦地松了口气,他原先没有多大胃口,眼下得了首肯,突然觉得今日早膳还算有滋有味,又执箸夹了几口。
正说着些话,门外青麾通传来客,赵忱临应许了一声,并未起身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