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使将消息传到赵国时,赵忱临不仅没有等在寅溪山庄,还颇有闲情逸致地与嵇令颐打哑谜,在寅正时分就命荷香把她叫了起来,让她直接出了山庄在山道上等他。
嵇令颐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心里把赵忱临这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连脸上伪装的笑容都坚持不住,顶着一张寻死觅活的脸站在他面前。
赵忱临今日将头发用金笄高高束起,一身石青色窄袖轻装贴着宽肩窄腰的身材,腰身用宽边锦带收紧,勾出那精瘦又贲张难驯的一弯弧度,长裤扎在同色锦靴之中显得双腿越发修长。
他神色安然地坐在鞍上,手上还懒懒散散地把玩着一柄马鞭,琼林玉树,鲜衣怒马。
嵇令颐的目光被他吸引了一瞬,没有留意到他身下通体全黑皮毛油亮的骏马,倒是赵忱临微微歪着头笑吟吟问她:“如何?”
她噎住,本就无处抒发的起床气更加躁郁。
不是,他有病吧?!
大清早把人喊起来问吾与徐公孰美??
她没多少诚意,说话也颠三倒四:“主公英姿飒爽,像霜雪混着清酒熬成的一段风姿。”
赵忱临被这突然的夸赞说得微怔,握住缰绳的手指不自觉用了点力,勒得马儿原地踏了几步。
还在夜色还浓,好让他那点如稀薄朝霞的赧然得以藏住,他轻咳一声,控制着嘴角的弧度道:“我是说马。”
他拨转马头,骏马往后撤开几步,露出身后那匹雪白的千里马。
嵇令颐这下瞌睡终于醒了,她呆呆地盯了一会儿:“这不是袁问筠的那一匹吗?”
“是,两匹都送给了本王。”赵忱临观察着她的表情,“你不是喜欢吗?那匹送给你。”
嵇令颐不知道他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其实她当时在郊外最喜欢的是那十个营的玄甲军,不过香车宝马总是世人所求,她倒也露出了点笑。
赵忱临盯了她一会儿,像是某种豺狼在观察地形,他翻身下马帮她控住马,又扶她上马后试探着松了手:“你自己驯,这马才会听你的话。”
嵇令颐不知道今日是来骑马的,她还穿着罗裙实在影响发挥,而这匹马看着冰清玉洁性格却桀骜不驯,一有人上背立刻撒开蹄子往前横冲直撞,只想把人掀下来。
她被突如其来的猛冲吓到,嘴上尖叫一声,手上却条件反射般死死抓住了缰绳并将身体完全俯低。
赵忱临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风声烈烈,他悠然的语气越发气人:“唔,本王只花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嵇令颐不怕被激将,可是更不服输,她虽然没多少把握可遇事先莽上了再说是她生来的犟脾气。
见马儿狂奔她不仅不减速还一次比一次凌厉地甩着马鞭控制方向,追风驰电般一路往山下冲。
缰绳似乎已经快勒进手心里了,痛感让人的脑子越发清晰,耳边血流声汩汩震天,天色鱼白,愁云渐散,她在这急速的飞驰电掣中尝到了尖锐的刺激,仿佛身边的一切反而奇异地慢了下来,她只能看到松扬的鬃毛和那一条一步踏空即粉身碎骨的山径。
在离下山还有三个弯的距离,马儿终于败下阵来,那一瞬驯服的快感直冲大脑,嵇令颐双脚紧抵马腹,一收缰绳驻足回望,青丝覆背,脸上灿若朝霞,好像日出前的星星都落到了她的眼里。
她驯完马后急着想取个名字,脑子一亮脱口而出:“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沉,我要叫……”
说完后立刻觉得这句诗不好,她怎么一激动把自己矛盾忐忑的心思都说了出来,只能赶紧把选择权给了赵忱临。
她大声道:“主公取什么名?我取个相称的。”
赵忱临含笑望进她眼底:“一个名字而已,云浮,渊沉,你不是都取完了?”
他驾马行至前方带路:“跟我走,等下还有别的名字让你取。”
嵇令颐也想多跑几圈,踢踢踏踏地牵着马跟着他往前走,下了山两人一直往后绕,官道越来越窄,她一直没问要去哪,倒是赵忱临回头望了几次,逗弄她:“一句话不问,不怕我把你卖了?”
她毫无畏色,心想怎么可能?你不是计划让我去当蔺清昼的“表妹”么。
可她没敢真自持这点跟他嚣张,只挑了句好听的脆生生道:“主公不会的。”
赵忱临回首深邃地望来一眼,浓眉微挑,点漆如墨的瞳仁里笑意亦明亦暗,仿佛大雾散尽后泫然一点的光亮。
再往前穿过一片浅树林后眼前突然开阔,嵇令颐听到时响时轻的厮杀声,还有整齐划一的口号和掺杂的叫好声。
越往里走,这些声音越清晰,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赵忱临头也不回,简短道:“跟上。”
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操练比武的校场,赵忱临翻身下马缓缓往东台上走去,他一到这种地方气质就变了,明明未贯甲戴盔,可是举手投足之间总是散着让人忍不住退避三尺的慑人气场,每一次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