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穴,僵立在原地,从脸颊到脖子都没了知觉。
一手抓不完全,赵忱临索性分成了两股,单手在她脑后想把头发盘成一个结。
可他从来没有为女子做过这种事,实在是不擅长为她盘发,弄了半天除了几次扯痛了她,从手心滑出来的发丝越来越多。
嵇令颐几番开口,他都不理不睬,似乎与发髻犟上了,势必要帮她束起来。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两股七歪八扭的粗辫子,还有数不清的碎发落在两鬓,像是乡下农忙时的田间姑娘。
他轻咳一声,为自己辩解:“只有一只手,不太习惯。”
嵇令颐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有一点是确定的——在她平复下心情前别与他对视。
她就这样顶着这个滑稽的发髻,装作风平浪静的模样俯下身将他伤口处的黑血一点点吸出来。
她每吸一次就用茶水漱一次口,公事公办,循规蹈矩。
赵忱临将她的长发束起后便收回了手,两人方才的手足无措因这种刻意的回避反倒变得突兀,就像在板结干涸的泥土上撒了一把水,表层快速蒸发譬如从未发生过,可渗透下去的清凉和湿润被好好收藏。
其实她不用躲避对视,因为他将头转了过去,虚虚实实地盯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看进去。
赵忱临确实什么也没想,唯有后悔刚才不如让她多洗一次手。
眼睛避开,其他触感就变得让人难以忽略,那些他努力了很久也没挽起的发丝一遍遍扫在他的胸前,让他受尽了折磨,宛若一只毛茸茸的山雀一直在用尾巴上的彩羽挠人。
他思绪迟钝,乱糟糟地想着其实也不是尾巴上的羽毛,应该是腹部的短绒,那簇最细腻柔软的雪白绒毛。
房间里只有她漱口发出的轻微水声,除此之外在没有任何暧昧或是会让人心猿意马的声音,她只是个尽心尽职的医官,他很清楚。
可是赵忱临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被那箭镞上的毒影响到判断力了,他像她方才记不住时间一样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遍吸黑血了……
第五?六?不对,可能是第七次了吧……
“好了。”嵇令颐坐直了身体,将两人的距离彻底拉开,习惯性地取过身边的凉茶漱口。
赵忱临似梦初觉,撇过脸时只来得及看到她唇上血色靡丽,晃眼只一瞬就被擦去,像是冬日大雪纷飞时点在枝头的一朵惊鸿一眼的寒梅,被雪刹那迷了眼后就零落消散,如昙花一现后再无踪迹。
毒血已经几乎完全引出,可他恍然间好像还能从她唇上看到红到发黑的艳丽血色。
后面的上药包扎对嵇令颐而言小菜一碟,她解决完这一切后又把沾血的布条都一并扔在铜盆中烧掉。
“没有火炉,更没有香料,你将就着用这个取暖吧。”嵇令颐将那铜盆挪到床边,自己则离开老远。
大夏天的,遭罪。
赵忱临已然按下了方才乱七八糟的奇怪情绪,他扫了一眼烧的旺盛的火苗,莫名其妙:“你毁尸灭迹就毁尸灭迹,充当什么火炉?”
“你不是寒毒发作了?”
“谁跟你说我寒毒发作了?”
嵇令颐一愣,喃喃道:“我方才触及你身上时冰冷一片,像极了那次为你解寒毒时的症状。”
赵忱临的神色淡下去,阴凉淡漠如稀疏凉夜中微弱的月色:“不是。”
房间里只剩下盆中“噼啵”的短促爆裂声,他一言不发地穿戴好衣服,下床喝掉了她的药和准备的清粥蛋羹。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老三样。
“你睡吧。”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他行动间完全不见滞涩,又摇身一变成了那个衣纵如飞的赵王,“明日起那个亲兵卫便不再是问题,毋需再怕。”
像来时一样,他在窗边观察片刻便翻身而出,夜色浓稠,几乎只是片刻身影就融入其中。
嵇令颐恍然才觉,当初在高驰营地时那位轻功绝胜将追兵耍的团团转的刺客,好像与赵忱临的身姿有些相像。
据说暗卫是他亲手调教练出来的,现在看来果然有迹可循。
房内一切痕迹都被他带走,仿佛她从未包藏过逃犯,嵇令颐用剩下的热水泡了个澡,熄灯上了床。
被衾间还留有他的气息,尽管淡如水仍害得她不由得神了一会儿,想着赵忱临那张□□不能用了,而真面容又不能示人,现下要如何出毗城……
好在实在是一整日的布施过于劳累,她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便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沉睡。
总归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