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令颐在药铺里舒舒服服地修养,对外只宣称养病。她被找回来的事情传到高府耳朵里,可高驰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只对叶汀舟客套了几句,还拨了点血燕鱼胶等滋补物品。
而高夫人却对嵇令颐的事情相当上心。
她明里暗里打听了几次,只是每当一提起叶汀舟便拉下了个脸,他一直是温文尔雅的做派,陡然沉着个脸倒是比平日里便粗声恶气的人更加吓人,几次后高夫人也绝了在他这处打探的心思,而是以高府女主人的身份派了身边丫鬟去探望。
高夫人被救后在高府住了这么久,一直没有东窗事发,心里渐渐安定了下来,想来那夜出尔反尔的匪贼应该没有被亲兵卫抓住。
否则以那群乌合之众的品性一准个把事情吐得干干净净,无论是惜菱有孕还是强迫嵇令颐的事,若是被高驰知道了,连屋顶都能掀了。
高驰本就对她成日神神鬼鬼的信仰不屑一顾,平日里她想要花点寺庙供养的钱也需要避着他的眼,唯恐哪日他心情不好了刚撞上枪口被斥责一顿。
若是这次让他知道自己因为“轮回转世”的说辞将母女俩和嵇令颐陷入危难中,高驰铁定会喊人砸了她房中的佛像。
思来想去,唯一知情的也就嵇令颐了,高夫人身边刚换了大丫鬟,生怕嘴不严,还带上几个老嬷嬷一起去药铺。
没想到一去之后几人被药铺门口的长队挤得脾气都没了,在老远处叫人通传声音都能被一众求药的百姓盖下去。
更让人生气的是,因为官道上的巡逻卫都被高驰派去“抓贼子”,高夫人带来的慰问礼还在排队挤人时被妙手儿浑水摸鱼摸了点去,那偷儿眼光毒辣,一偷就偷了最贵重的地精老山参。
几人连人影都没见到却丢了东西,连忙打道回府,挨了罚后高夫人只能又开私库添了点东西命人第二天再去,蒙蒙亮时几人就在门口等着,终于与王叔等人对上了面。
药铺对几人都恭敬有加,可一说来意纷纷摇头,只说自己家小姐自打回来后就郁郁寡欢不愿见人,从早到晚连一句话都不说,逼急了还拿刀做出个自残的架势,呆像个受不了一点风吹草动的可怜浮萍。
老嬷嬷好话说尽都看不到一面,尤其是那个叫做程清淮的,她说一句他有十句能说,而另一个小瓜跟伴奏似的听到伤心处还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身后排队的民众不知情,只见里头声泪俱下而队伍迟迟不动,嘈嘈切切开始看戏点评。
这种事不好外传,老嬷嬷谨记着高夫人的旨意不愿将事情闹大,见药铺里的众人的确难抑悲伤,且虽然进不去嵇令颐的房间,可屋子里传来浓郁的药味,看着不像作假,老嬷嬷心中有数后留下东西回去复命了。
而被人称之为“茶饭不思”的嵇令颐此刻在自己房间内浸泡药酒。
本就狭小的房间里摆了八只厚壁坛子,这下连转个身的空间都没了。嵇令颐束起袖子在以甑蒸取,药味扑面。
夏日浸泡只需四到五日,可按照方子浸泡出来的药酒颜色纯澈清如水。嵇令颐便加了些黑色的熟地黄,皆薄切后以绢袋盛药置于坛中,火煨浸半日后去渣。
叶汀舟每日都来见她,今日来时看到一个高大的陌生背影从药铺后门一闪而过,那赭色的衣角堪堪擦过门扉,无声无息。
他驻足望去,那人不过一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院子里多了零散的水渍,滴滴答答像小猫的梅花印一路延伸到耳房。
叶汀舟听到耳房里传来悉悉窣窣的声音,屏息凝神放轻脚步准备去逮“老鼠”——
谁料刚到门口,嵇令颐便用帕子擦着那葱白的手指往外走,两人猝不及防对上还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来了也不出声!”她松了口气,顺手将耳房的门掩上。
虽然只有一眼,可叶汀舟仍然看到房间里散着冷雾的冰棺,带来隐秘的窒息感。
他眉心跳了跳,在嵇令颐抬头看来前说道:“高驰同意你去毗城施药布粥了。”
嵇令颐眼睛一亮,手上的帕子欢快展开,叶汀舟往上飞去一眼,发现帕子纯白无暇,并无血迹。
他收回目光,温和道:“顺着你的说辞,我说你去了一趟寺庙仿若脱胎换骨,听说毗城难民闹事不堪其扰,想为将军做点善事博得一个好名声。”
“但其实是,缺失的使者尸块找不到,将军眼下做了最坏的打算,先在战前把该捞回来的人口捞回来,能给魏国添乱拱火更佳……所以同意你去雪中送炭。”
地上的水渍已经完全蒸发,就像从未出现过,叶汀舟在那块恢复如初的地面上看了很久,停下脚步:“将军不放我走,因为我也是那夜的知情人。”
“无妨。”嵇令颐似乎早有所料,“我保证使者的事会在王都人马到来前被闹大,彼时木已成舟,高驰堵你一人的嘴没用……我在毗城等你。”
叶汀舟自打她从明空寺回来后常常会陷入烦闷和忧愁的情绪,嵇令颐见他此刻又僵着个脸,好半天才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