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镜被明昕重重一脚, 踢飞到了地上。 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摔在了地上,蹭着地面滑了出去。 痛意从腹部传来,然而殷雪镜却无心关注腹部的疼痛, 他抬起脸, 半倒在地上,双眼失去了眼镜的遮挡,黑得有些瘆人的黑瞳便就此暴露在明昕眼中。 明昕蹲在了他面前,掐着他的下巴,忽然道“平时不怎么细看, 现在一看, 你这双眼睛,长得还真恐怖。” “平时,你就是这么把自己的眼睛藏在眼镜后面, 然后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报复我的吗” 殷雪镜却立刻半敛下眼帘, 低声道“昕昕,我出来没想过” “闭嘴” 事到如今, 明昕已清晰地认识到殷雪镜这张嘴的可怕了。 白的说成黑的,黑得说成白的。 如果不是今天他被怒火驱使着, 细察起殷雪镜的所有行为, 并从中察觉出异样,他也许还仍被蒙在鼓里。 他甚至还不敢回想,殷雪镜到底还骗了自己多少事。 “昕昕”明昕忽然察觉到了殷雪镜对自己的称呼,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谁” 昕昕,是他的乳名,只有他的养母会叫。 这个称呼,在他的养母去世之后,就再也没人再叫了, 哪怕是褚家的人,也没有人会这么叫他。 “在医院的时候,我和昕昕妈妈见过一面”殷雪镜低声道。 “还撒谎”明昕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掐着他下巴的手,抬手就是一巴掌。 然而,这一掌明昕没有收力,殷雪镜被重重的一掌,拍到了地上,再度想支起身体时,身上确实忽地一重,脖颈间遭遇了束缚,被抵在了地上。 殷雪镜完全是可以挣扎的,然而他抬起眼,却从明昕那双浅褐色的眼中,看到了一点细碎的闪光。 仿佛是泪光。 明昕却没有流泪。 可无疑,殷雪镜提及明昕的养母,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他就这么居高俯下地冷冷看着殷雪镜,双手掐在殷雪镜脖间,语气已全然降至冰点,“殷雪镜,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我最恨的,就是骗子。”明昕的脸上,显露出真实的恨意。 无论是将欺骗他,说要为他过十五岁生日,却将他和养母推向欠债人屋里的混账养父,亦或是说着不会伤害他,却将他势力架空、意欲报复他的殷雪镜。 “与其等到你真的报复我,倒不如我先一步了解你。”明昕冷冷说着,五指渐渐收紧,仿佛真的就要将殷雪镜掐死在这里。 殷雪镜的脸色渐渐呈现出呼吸不畅的苍白,人类对死亡有着本能的恐惧,即使是寻死者,在濒死之际,都会一脸惊慌的挣扎,然而,殷雪镜却仿佛完全甘为他人鱼肉般,尽管身体已不自觉地抽搐起来,也未曾试图掰开明昕掐在自己脖颈间的手。 “昕、昕,如果”殷雪镜哑声道,“如果杀了我会让你好受,那就杀了我吧” 然而,下一刻,明昕却是松开了手。 猛然灌入喉中的空气呛得殷雪镜弓起身咳嗽起来,他看向明昕,却见明昕脸上的暴怒,却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漠然。 明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险些掐死殷雪镜的手。 他缓缓握紧了这只手。 直到看见殷雪镜那双黑瞳中,自己在暴怒之下,展露而出的,嗜血而冷漠的神情,他才后知后觉无论他有多恨那个男人,他仍是不可抗拒地,受到了对方的影响。 易怒而冷血,自私而邪恶。 这是他憎恨之人的模样。 也亦是他的模样。 明昕淡漠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殷雪镜身上。 真可怕,他居然在殷雪镜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殷雪镜又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像当年的自己一般,想要反抗不断折磨自己的“养父”罢了。 而他,却正在悲剧地,从被“养父”欺凌的少年,变成那个欺凌他人的“养父”。 人总会步入厌恶的那条道路。 “差点把你掐死。”明昕垂下眼,“抱歉。” “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明昕说着,缓缓从殷雪镜身上站了起来。 他像是忽然察觉到自己正陷入泥潭里的迷途者般,用尽全力意欲自己从阴险的泥潭中拔出,直至脚下踢到了什么,才终于回过神来。 明昕低下头,看见了一副金丝眼镜。 “哦,是你的眼镜。”明昕看着那副金丝眼镜,语气冷淡,“你应该也并不喜欢它,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