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柔一进内殿就打发里面的宫人出去,只剩下她与瑄郎相对而立。
她拂去了他大裘上的雪花:“你出现时,我便觉得今日这场雪是平生所见最美。”
陆文瑄低头,朝她微微一笑,随即解下了裘衣,随手将它放在一旁,“而我当时只觉得,幸好早了一步,不然就要错过你了。”
沈芷柔听到“错过”一词后猛然抱住了他,将脸紧贴在他的肩上。
陆文瑄的身体僵了下,犹豫片刻后,轻柔地揽住她的肩,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两人静静相拥。
沈芷柔闻着他衣领处传来的药香味,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我若不在思水轩,你大可以派宫人去寻我。可你要是与我阴阳两隔,我能去哪寻你呢?”
陆文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叹了口气,怜惜地轻抚她的秀发:“遇刺之事只是个意外,我也没料到……”
沈芷柔仰头看他,眼中满是恼怒和痛惜:“意外?我见过阿娘了!你明明可以让刺客随意刺几下,何必真把自己的命搭上?”
陆文瑄用力搂紧了她:“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决心,在生死关头徘徊时,他脑中浮现的情绪是恐惧。
不是恐惧他快要死了,而是害怕她知道死讯后受不住,是以他被杜太医短暂唤醒后,毫无理智地陷入了他的语言圈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沈芷柔的眼泪终滑下,沾湿了他的衣领,“你若真因为帮沈家而死,那我余生都将不得安宁。”
陆文瑄抚去她脸颊上的泪:“是我错了,怪我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才会如此自伤。而且我主要目的并不是帮沈家解困,这场刺杀本就准备了许久。”
沈芷柔泪中带笑地回:“我得知你准备好了秋月的嫁妆后,怀疑你真一心赴死。可你若真是为了复仇才策划一切,那我便安心了,陆家的污名还等着你去洗净,你不可能抛下一切。”
陆文瑄的嘴角浮现一抹极淡的苦笑:“如意儿,你还记得你先前的问题吗?”
“当然。”
“答案是...我要毁约。”
沈芷柔的笑僵在了脸上,面上浮现不解:“你不打算为陆家正名?我们约定的条件就剩这一项了,你想反悔?!”
陆文瑄满心愧疚,艰涩地开口:“如意儿,那个条件根本不可能做到,我当初那么说只是在骗你,我……”
“怎么做不到?你若在那日请求圣人重查陆家的案子,这时候你也许能正大光明地祭祀陆家先祖。”沈芷柔不安地打断他的话。
陆文瑄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如意儿,朝堂之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幽王案里卷进了许多勋贵人家,倘若陆家是蒙冤而死,那其他人家也许也是一样。”
沈芷柔面露惊疑:“你是说圣人故意借机...”
陆文瑄深吸了口气,道:“韩无戚和郑惟安是圣人一手提拔上来的寒门官员,论在朝堂的根基,他们根本比不过士族勋爵人家。但暗地若有圣人撑腰,形势就不一样了。”
“我从未指望能为陆家翻案,因为圣人不可能向天下与后人宣告自己冤杀了忠臣良将。”
沈芷柔沉默了半响,道:“所以那时,你只是为了拿回那柄玉如意才哄我?”
陆文瑄颔首。
沈芷柔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冰冷:“你是不是已经毁了那柄玉如意?你怕它给你惹出祸事?”
陆文瑄看清了她眼中的怒意,一刻也不敢犹豫地否认:“不!没有!那柄玉如意对我而言也很重要,我怎么会毁了它?”
沈芷柔因他这份坚决的态度缓和了脸色,她不愿把瑄郎揣测成一位一直虚情假意应付她的混蛋。
“那你立刻去把它带来。”
陆文瑄为难道:“如意儿,它现在不在我身边,我把它藏在了宫外一处很安全的地方。”
沈芷柔凝视着他:“我能信你吗?”
陆文瑄的眼里充满了忧伤,他俯身亲吻了下她的唇角,“如意儿,往后我绝不会再骗你了。今日我来只为回答你的问题,顺便收回我过去许下的虚言。”
沈芷柔低头,咬了咬唇道:“既然要毁约,为何还这般……”
陆文瑄珍重地吻了下她的额头,“因为我发现错了,错得一塌糊涂!过去我一直把自己困在君臣纲常,尊卑贵贱之中,觉得我配不上你,可死过一次才明白,这些根本不重要。我可以轻易舍弃我性命,但是我没有办法舍弃你。我现在完全接受了我的罪奴身份,余生就这样当个宫奴守在你身边足以。”
沈芷柔忘了生气,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在你心里,我比你的命更重要?”
陆文瑄用力紧搂住她:“对,你是我余生活下去的理由,不要怀疑我,怀疑这一点。”
沈芷柔闭上了眼,轻声道:“瑄郎,我觉得你变得很突然……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