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宿舍里几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各坐一个方位,每人面前摆了一张草稿纸,各自拿笔在上面画图画线。 桌子底下燃着一盘蚊香,姚颖芝一手端搪瓷缸子,一手握着大蒲扇。 像只蝴蝶一样,一会飞到这边扇几下,一会飞到那边扇几下。 满脸崇拜。 阮玉婷伏在桌上画零件分解图,映在烛光里的年轻脸庞满是认真严谨。 “以汽油驱动,经减速箱两级减速,再通过软轴传动,使偏心板拨动滑框,带动刀体产生往复运动,实现切割。钟晴的这个思路方向是对的,但我认为电锯油锯改造之后,具体操作上不是最好的方案。” 她画了一个线条简单的人,再给手上加上电锯。 “首先,驱动型锯子本来适用在树木上。电锯的重量比油锯轻一些,如果我们用油锯为基础,比如说这样。” 她分别画了弯腰和蹲下进行作业的两幅简易图。 “锯子在伐木的时候是有树木本身作为承重支撑点的。而水稻的茎杆不能承重,你需要端着机器,保持平衡。试想,这么重的机器,你能坚持多久?” 短时间能坚持,长时间肯定扛不住。 还不如直接拿轻巧的禾刀来得轻松。 这就是她上午反驳的关键。 “对哦~”姚颖芝恍然大悟,使劲给阮玉婷扇了几下风,“我肯定扛不了五分钟,都是铁的,十来斤肯定有。” 钟晴拿钢笔顶着额头,想象自己端着电锯累得表情狰狞的样子,突然有点泄气。 “那怎么办嘞~总不能让两个人来扛吧~” “不,我们可以把主要部件分离。手臂的力量有限,但我们可以把柴油机背挂在肩上,肩带可以宽一些,增加受力点。” “咦?好像有点道理喔!只要把线接长就可以了!” 钟晴激动得眼睛冒光,看阮玉婷也觉得顺眼了起来。 黄凤玲得到启发,思维飞速运转,拿起钢笔,下笔飞快。 很快画好一个简易图,推到桌子中央。 “哎,你们看一下。我觉得不应该把思维局限在电锯的样式上,太长,不灵活。如果我们改成圆盘型带锯齿的旋转刀头,这样会不会更适合我们这些力气小的来操作?” 卢美兰接过来仔细看了两遍,垂下眼睛下意识轻咬笔帽,想了好一会,眼神亮了起来。 拿笔把发动机和刀头之间的线加粗,改成圆柱形。 “软管外面应该再套一个带螺纹的铁管,这样我们可以像拿扫把扫地一样,不用弯腰,比较省力。”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发动机和背架之间以两点联接的话,需要加上橡胶件作为隔震。” “哎,我也想到一个。软轴为套装在软管内的钢丝挠性轴,用以传递扭矩。” 一张纸在几人手上来回传递,每一次都有新观点佐以示意图。 蜡烛聚满的蜡油满出来,默默沿着烛身流淌而下,冷却凝实。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在燃烧的烛芯里。 讨论的氛围越来越热烈,一台背负式手持割稻机初步设计图逐渐成型。 姚颖芝殷勤摇扇倒水,绞尽脑汁也跟不上思路。 想贡献一份力量的心是火热的。 她抱着热水瓶苦思冥想,终于发现了被漏掉、但很重要的信息。 “给刀盘加一个弧形挡板呀!这样的话,那些水稻就会乖乖倒向一边,不会乱糟糟的。这样也方便抱去打谷脱粒!” 这是她劳动一天最有感触的事。 因为手指受伤,处理包扎好之后回到田里劳动。 心里有怨气,并没有按照妇女们教她的方式,把稻杆摆整齐。 参差不齐就算了,还散成一片。 等打谷机到她们这块田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害人害己。 踩打谷机的汉子是别的生产队来帮工的,说话凶得很,不停催促她们抱稻把。 稻穗不齐,打谷的时间拉长。 遭到劈头盖脸好一通骂。 当时就把她骂哭了。 一番话让设计图稿的几人醍醐灌顶,纷纷冲她竖起大拇指。 得到同伴的肯定,姚颖芝心里美得冒泡,再接再厉,又提出在长杆中段加装类似自行车把的横向把手。 可以更好地控制平衡的同时,油门安在把手上,割幅可以控制在1.5~2米之间。 小毛头拎着桶回来的时候,发现几个姐姐的相处状态和之前大不一样。 桌上散落着一堆废稿,由原先各占桌子一个方位,变成三个人挤在一条长凳上,两个并排坐在隔壁位置。 个个沉浸在修改图纸上,连他走进来都没注意。 他没有出声打扰,放轻脚步,默默提着东西往后面灶房去。 点了两支蜡烛,灶房的光线亮了不少,但还是不如他习惯的灯泡亮。 两条蛇在路上就踩死了,五毛的那条小点,后面送来的差不多有一斤半左右,给了一块钱。 都是没毒的水蛇。 他找了两枚铁钉,把蛇头钉牢,从兜里摸出折叠小刀,划开一个口子,环切,三下两下就把皮剥下来了。 逮的三条黄鳝也是同样的处理方法。 桶里还有几条泥鳅,十来只田鸡。 他坐在小板凳上耐心地处理,听着堂屋里的说话声,咧嘴直笑。 条件简陋,没办法往精致上整,从社员手里买的一汤匙猪油早就用完了。 他捧起灶台上的小罐子,举到蜡烛边上瞧了瞧,“啧,这油也太不经用了。” 整个红星桥大队也凑不出几斤油票粮票,所以大队代销点并没有粮油卖。 他手上的菜籽油还是找代销点的售货员私下里拿布票和糖票换的。 代销点的售货员和公社以上的售货员不一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