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像一头暴怒的雄狮,长腿跨过沟沟坎坎,很快冲到打架的那块田里。 旧草帽帽檐上挂着不少稻穗屑,一身破旧的靛蓝衣裤脏得不像样。 袖口挽上手肘,晒得发红的麦色小臂肌肉结实,上面落了一层碎稻屑,布满细小发红的小血痕。 脖子上挂着那只旧铁哨,跑动时,哨子在极具力量感的胸膛上跳跃。 跳下田坎的时候,几个妇女已经把打架的两人拉开,随口劝几句,急匆匆回到自家任务点继续干活。 酷热的天气劳动很辛苦,但她们没心思凑热闹。 每一个晴天都是宝贵的。 旁边社员的田早就割完了。 摆了禾桶,壮劳力摔谷,妇女、老人和大一点的孩子继续收割下一块田,六七岁的抱禾把送去摔谷脱离。 三五岁的小孩,肩上斜挎一个布兜,蹲在田里小心翼翼拾那些散落在泥里的谷粒和残缺的稻穗。 宋毅单手叉腰喘均了起,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掏出裤兜里的手表看了一眼时间,扫视一圈,脸色黑沉得吓人。 四个知青从早上五点到十点,一块不到三分大小的稻田,还没割到一半。 稻茬高的高,低的低。 “打,接着打,我就坐这看你们打。” 他揪起裤管,坐下来,语气稀松平常,茶色虎眸翻涌怒火,薄唇抿成一条线。 姚颖芝吸吸鼻子,握着受伤的手指走上前,一开口就是娇软的哭腔。 “队长,我割伤手了....我想回去休息,明天再来上工。” 宋毅不咸不淡瞟了一眼皮肉翻开的血口子,“回去处理一下,马上回来劳动。” “可是....”姚颖芝委屈得哭了起来,“伤口感染很严重的,我受伤也没办法劳动呀....呜呜呜.....你怎么这样啊....这不是欺负人么....呜呜呜.....” 宋毅抬起下巴,凌厉的目光直瞪她那张满脸是泪的脸,语气严厉。 “知道什么叫双抢吗!跟时间赛跑!跟老天爷抢饭吃!都像你这样,一点小伤就要休息一天,那我队里的稻谷都要沤得发霉发黑!” 受伤流血算什么事? 哪个知青不是这样一路学习过来的? 以前的知青,娇气归娇气,但也知道粮食紧缺,不得不咬牙克服困难。 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饿不死人了,养出这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 姚颖芝长得白净秀气,追求者众多,基本上是一些谦虚有礼的同龄人。 从来没有被一个年轻男人劈头盖脸骂过。 顿时觉得不被尊重而且很丢脸,伤心得蹲在田里捂脸大哭。 “你太过分了,不讲道理!我是一个拥有崇高思想的人,不是奴隶!受伤还要干农活,你这是剥削,你这是压迫!” 她咬牙哭喊,宋毅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扬手指着远处干活的社员们。 “你去看看那些七八岁的孩子,谁手上没几道疤!他们从四五岁起,每天都要早早起来割猪草、割笀箕、剁鸡食猪食!哪个没被割伤过,哪个没流过血?” 姚颖芝哭着大吼:“那他们从小干惯了的呀!农村人就是做这些的,我又没做过!” 一听这话,宋毅怒极反笑,眼睛慢慢红了。 “你的命是金贵命,他们的命是贱命吗?滚蛋!三十分钟之内不回来劳动,你的表现报告永远不会好看!” 他守护呵护的幼苗们,凭什么让她这样看低! 他这一辈和老一辈这样埋头苦干,不就是为了孩子们再也不用走他们经历过的那段苦路吗! 姚颖芝脸面尽失,捂脸哭着跑了。 黄凤玲默默捡起禾刀,继续割稻。 留下头发乱糟糟、滚得一身泥的卢美兰和阮玉婷吓得不敢说话。 低头捏着衣角,走又不敢走。 宋毅发了一通火,怒气腾腾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还打吗!” 两人哆嗦了一下,缩着脖子不敢看他。 “不打了....” “我们错了....” 见识了铁面无情,心里有再多的怨气也不敢表现。 队长骂人可太凶了.... 宋毅呼啦一声站起来,瞪了两人一眼,“继续劳动,晚上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交上来!” 他瞥了一眼阮玉婷发白的脸色和嘴唇,没好气地瞪她。 “一个两个,干活的时候弱不经风,打架的时候虎虎生风,怎么没威风死你们!你们是志同道合的同志,多想想自己的光荣使命!” 说着朝阮玉婷挥了一下手,示意她跟上,语气嫌弃得不行。 “拿上水罐,去我媳妇那装草药茶!中暑还有力气打架,年底全公社比武大会,我们三队就派你们去好吧!” “比、比武?我....我不行....” 阮玉婷缩着脖子挨骂,脸上火辣辣的。 对上宋毅这种钢铁直男,只能认怂。 宋毅走得不快不慢,路上没再数落阮玉婷。 小媳妇从昨天就开始捣鼓家里的药材,天还没亮就起床了,早早地煮了一锅药茶。 还叮嘱他到了日头毒起来的时候,去看看几个知青的情况。 没吃过苦的她们估计要扛不下来,发现有中暑迹象的带过来喝药茶。 如果有中暑的,赶紧送去大队医疗站。 他忙得昏天暗地,掐着时间点过来一瞧,差点没气吐血。 阮玉婷中暑情况不严重,只是有路有些腿软,头有些晕。 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宋毅挺拔的后背,暗自腹诽。 这么凶的男人,林玉珠是怎么看上她的? 受虐狂吗? 瞧瞧人家林玉兰的爱人,儒雅俊俏,温和有礼,见人三分笑。 这一大片稻田是生产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