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兰给肖东明打理干净身子之后，拿了衣服和洗漱用品进卫生间冲凉。 简单到极致的卫生间里什么像样的设施也没有。 水泥地，白墙，一米以下刷了蓝漆。 一个水泥长方形洗手池，铜质自来水龙头。 旁边有个老式厕所的条形蹲坑，砌了砖半围着，抹了水泥，没贴瓷砖。 上完厕所得自己舀水冲干净。 没有热水器，也没有花洒，洗澡提桶进去浇着洗。 天热，不用兑热水，林玉兰从头到脚洗了个清爽的凉水澡。 拿毛巾包上头发，拎着桶出来往离她最远的那个角落瞟了一眼，抽抽嘴角。 用不用拿被子把自己盖这么严实，只露个脑袋，不嫌热吗？ 她看了一眼点滴架上的药水瓶，估算了一下时间，把头发放下来擦得半干开始编麻花辫。 “我去外面买饭，如果点滴挂完，我还没回来，你就让隔壁床的大姐帮你叫护士过来换药水，听到没？” 她没等到回应，扭头看他从脖子红到脸上还装睡的架势，俯身戳了戳他的脑门，“没睡着应一声呀你。” “咳....那个....我嫂子一会过来，会带饭菜，不用出去买。” 他闭着眼睛小声地说完，默默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 这回连嘴巴都盖住了，要不是还得留鼻孔呼吸，他想把整个头蒙上。 “行吧，我去公共洗手间把衣服洗了。” 林玉兰把编了一半的湿发打散，眯起眼睛看他红得跟焯过水的虾一样，果断把被子往下拉到胸口，“谁稀罕看你吧，看你那小家子气的样子！” 肖东明倒抽一口气，决定继续装死，等听见她翻出肥皂盒脚步声走远了才偷偷睁开眼，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也不想盖这个薄棉被啊！ 全身上下就剩一条裤衩，能不盖么！ 隔壁床位住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跟他一样，腿上打了石膏，比他早进来几天。 陪床的是她儿媳妇，四十出头，穿得一般，身材壮实，麦色圆盘脸。 一笑起来特别和蔼可亲，一看就是个淳朴的热心肠。 “哎~后生，那是你对象呀？长得真好看，说话脆生生的也好听。” “呃…”肖东明尴尬地笑笑。 “咦？不是对象呐？”她高高吊起眉毛，满脸不敢置信。 连带着其他几床家属都震惊了。 好家伙，这姑娘都给人扒干净了擦身，这居然不是对象？ 那也不像是亲妹妹啊… “还…还不是…”肖东明硬着头皮回话，藏在被子里的身子尴尬得更热了。 来陪护病人的都是中年妇女，一听这语气，再看他害羞的神色，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哦…”众人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不再提这个话题。 拉家常是妇女们的强项，也是肖东明的强项，但今天的他明显拘谨了许多，盖着被子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妇女大姐们看着这么一个俊俏小伙子像只被欺负过的小奶狗似的，顿时母爱泛滥，纷纷安慰他好好养伤，有事要帮忙就招呼一声。 公共卫生间外间有一排长长的水泥池子，林玉兰以为自己带的日用品已经很齐全了，却没想过洗衣服还缺块搓衣板。 池子里洗衣服洗饭盆什么都洗，上面攒了一层污垢，她又不想直接把衣服放上去搓。 没办法，只能在盆里给衣服打了一遍肥皂，用手一点一点把弄脏的地方慢慢搓干净。 这还是她第一次给男人洗衣服，亲爹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手里的白衬衫脏得很热闹，有黑色污泥，有瓦片蹭上去的青苔，有被碎瓦划破的小口子，还有在泥地沾上的黄泥。 她只要一看见这件白衬衫，脑海里就呈现出一双空山新雨后般的清亮眼眸，湿漉漉的温情脉脉，笑如朗月清风。 那义无反顾的一扑，把她护了个周全。 刚才给他擦身的时候，那些被擦伤的血痕和淤青在白得细腻发亮的皮肤上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她是一个在舅舅武馆里摔摔打打长大的孩子，从来没被人欺负过，也不需要别人这样舍己救人。 只有他，把她当成一个娇弱的小女人，像个傻子一样不要命的护着她。 这种别扭的感觉让她特别难受。 洗好两人的衣服，她嘟着脸不情不愿往病房走。 病房另一边是一个小阳台，上面吊了两根竹竿，晒着好些衣服。 她把衣服用衣架撑好，晾在空位上，回到病房把桶塞回床底下。 黄昏的风吹动万物，摇曳着他的白衬衫。 旁边是她的泡泡纱短袖，拆了的绸带蝴蝶结垂下两根长带子，随风摇摆，时不时绕上他的衬衫袖子。 肖大嫂和肖春明满脸焦急赶来，双拐在走廊水泥地笃笃的撞击声显得特别急促。 两人进门时，护士正拔下瓶塞穿刺器，扎进另一瓶药水里，收走了体温计，在记录夹上唰唰唰写字。 林玉兰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研究床头柜上的一堆药，嘴里念念有词。 “东明！”肖大嫂拄着双拐加快步伐，看见肖东明盖得严严实实更是心头咯噔一跳。 宋家兄弟来报信，只说是在林家捡灶房瓦漏的时候滚下来了，摔断了手脚，人没危险。 她压着慌乱的心情给煮了面，上了酒酿荷包蛋，等把人送走，赶紧做了饭菜赶过来。 “天气热，如果不是体虚畏寒不要盖这么厚知道吧，出汗更容易滋生细菌。”护士交代了几句，端着护理托盘走了。 “嫂子，你慢点，别急。”肖东明温温一笑，“就是受了点小伤，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养养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