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离县委大院不远,房里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长桌子、两个热水瓶、两个杯子、两把藤椅、一个脸盆架。 楼层里有两个公用卫生间,分男女。 不提供餐饮服务,只供应热水。 住招待所需要登记,不是县城居民的还得持有介绍信。 宋二斗总是忍不住想去拉灯线玩,觉得一拉就有电,特别神奇。 但他不敢,毕竟宋毅坐在桌子前不停地写东西,敢把灯拉灭,一顿胖揍少不了。 他坐在房里无聊得都快发芽了,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完,又没个什么好玩的东西,现在叫他睡觉又兴奋得睡不着。 他凑到桌边看了一会,上面写的都是些看不懂的什么萍床试验田之类的东西,瞥见茶杯里没水了,顺手拿起热水瓶添水。 晃了晃,空的。 “小叔,我下楼换瓶热水上来啊。” “嗯,去吧,走路轻一点,不要影响别人休息。” “知道了。” 宋二斗拎着热水瓶出了门,跟前台换了一瓶满的,刚走上三楼就听见右边第三间传出来隐隐约约的女人哭闹声,像被人捂住嘴的那种。 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因为只有夫妻关系才可以同住一间房。 有些夫妻先摆酒再来县里领结婚证,还需要大队或者居委会开具证明。 在乡下,夫妻打架很常见,所以宋二斗拎着热水瓶慢慢晃过去,顺便听听热闹。 “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这样对我,我的面子往哪放,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好不好?” “唔唔唔!” “你父母都很看好我们的婚事,我的条件也不差,听话,别闹,我不会弄疼你的。” “唔!救命!唔唔唔!” “美霞,别喊别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可以用时间来证明我真的会对你好。你的工作我也可以托人调来县里,在县里教书比在见潭好多了不是吗?” 熟悉的名字和自己公社让宋二斗顿住了脚步,又往后倒退了几步。 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立刻瞪大眼,撒腿往自己房间跑。 “小叔,不好了,杨美霞被人耍流氓了。就在上楼第三间,我去叫表叔公!” “什么?这还得了!去去去,赶紧去!” 宋毅放下笔抓了单衣赶紧往身上套,一边扣纽扣一边往外跑。 撇开杨美霞喜欢他的事,首先她是一个妇女,还是他的同学,这种犯罪的事怎么能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大队长是她亲舅舅,在工作上也很关照他,于情于理他都得去帮助她! “快快快,哪间!”大队书记宋贵发正在房里忙着写会议报告,听宋二斗一说,满面怒容从房里冲出来,匆忙间把衬衫扣得上不搭下。 “就是这间!”宋二斗手里还拎着热水瓶,抬手使劲拍门,“开门!” 里头安静了一会,传来警惕的男声:“谁呀!” “开门,我是美霞她叔!”宋贵发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脸上沉得能滴出水来,用力捶了两下门。 “什么叔,找错了!这么晚了别打扰我们夫妻休息!” “你开不开门!我....” 还没等宋贵发喊完,宋毅黑着脸一脚踹开了房门。 砰地一声巨响,引来楼道里其他住客的叫骂声。 他没空管那些,大步上前把压在杨美霞身上的男人薅起来甩到一边,顺手扯过地上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动作很迅速,后面进来的两人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只能看看白被面了。 “你们谁啊,你们这样闯进来我要去告你们的!” 男人被甩到桌沿撞上腰,疼得捂着腰弯下身子,咬牙切齿指着宋毅,“我是她爱人,你们到底是谁,今天不说清楚,这事没完!” “你怎么样?”宋毅冷着脸盯着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抖得厉害的杨美霞,回应他的只有压抑的呜咽声。 一听是爱人,宋二斗反应极快,反手一把关上门,苦着脸扯扯宋贵发的袖子,“表叔公,现在怎么搞....” 刚才进来的时候瞥到杨美霞连衣裙胸前扣子都扯开了,头发乱糟槽的,看他们冲进来,那双哭红的大眼睛欣喜之余还有满满的难堪。 突然想起之前是听说杨美霞来村里送结婚请帖来着,刚才在门口也没听太清,听这男的说话口气可不就是耍流氓么! 爱人.... 那可就不算耍流氓了啊.... 宋贵发天天在大队,杨美霞经常去看望她舅舅,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火冒三丈砰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 “爱什么人,美霞丫头有没有结婚我还不知道吗!潘文辉是吧,我认得你!你现在是什么行为,啊?你这是犯罪!” 他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头顶上反梳上去遮掩地中海的头发都震了下来,耷拉在耳侧。 大队书记常年讲话做报告,训人的气势一下就出来了。 只是乡下口音和县城口音差别很大,潘文辉心里有些怵,但不慌。 他看着因劳作晒得饱经风霜满脸沧桑的宋贵发,一身半旧白衬衫蓝裤子,脚上穿着解放鞋,想来也只是底下的乡干部。 又见宋毅和宋二斗穿的都是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更是不放在眼里。 他拿起桌上的金属框眼镜戴上,推了推镜框,拉开藤椅坐下来叠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冲宋贵发抬抬下巴。 “我和美霞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怎么不算爱人呢?我拜访过她那么多亲戚,不记得有你这位叔叔。你们这样冲进来,还打伤我,是要吃官司的!” 潘文辉眉骨突出,高颧骨,即便长得白净文弱也显得有些寡像。 阴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凶相毕露。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