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见不要票三个字的时候,林玉珠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一个箭步噌的一下挤到了队伍前排。 林玉兰已经不止一次抱怨衣服上的粗布补丁丑出天际,质量还差得离谱。 女短袖,9毛一件的成衣,划算。 等售货员臭着脸解开绳子开始说话的时候,林玉珠觉得自己在排队抽盲盒。 摊开的汗衫背心都是处理品,棉质白色衣料上面呈现不同程度的霉斑和染色。 没有挑选的机会,全看售货员那只手,拣哪件就是哪件。 轮到林玉珠的时候,要了女短袖,售货员干脆利索扯出一件往旁边一丢。 付完钱才拿到一边展开细看,圆领螺纹白色短袖,直筒型,棉布材质,比她身上的衣服细软。 下摆和左肩有黄渍和星星点点的霉斑,整件衣服被其他蓝色衣料串染得很抽象,很艺术。 洗是洗不掉了,不过可以用草木染把整件染成靛蓝色就可以。 收好短袖,她转去布料柜台。 面对货架上的各种布料,林玉珠觉得自己穷得闹心,连那种土不拉叽的碎花布都买不起。 她的消费水平也就买得起2毛8一尺的纯色市布,薄薄的面料,唯一能安慰她的只有材质和票价了。 并不是所有布都是一尺布票买一尺布,买一尺市布只需要3寸布票。 售货员是个年轻女人,弯眉杏眼,嘴角边有两个梨涡,皮肤白,即便不笑也很养眼。 市布不是什么高端料子,售货员不会仔细地一点一点剪。 量好了尺寸,剪刀剪出一个口子,两手用力一撕,刺啦一声,十分专业。 林玉珠付了钱,试探性地问:“同志,有碎布头卖吗?” 售货员头也不抬,接话极快,“今天没有。” “哎呀,玉梅!你什么时候调到这里来啦!” 宋二嫂手上拿着一件背心,高兴地挤到柜台前,偏头对旁边的人说:“对不住啊,我跟我侄女一起来的。售货员是我表妹,刚调过来我还不知道。” 被挤到一边的大婶也不生气,往旁边让了让,和气地笑笑,“没事,我正要走呢。” 玉梅甜甜一笑,拉了另一个售货员过来裁布,靠在柜台上单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 “春兰表姐,你也来赶圩啊,我刚来还没一个月呢!” 会说话的人就是让人心情愉快,她哪是调过来的,公爹到处托关系送礼让她挤进来的。 一个月前,她还在生产队种地呢。 “真好,你穿这个的确良衬衫真精神!”宋二嫂乐呵呵地拍拍她的手,“你家现在不得了啦,出了三个铁饭碗,这在我们河子口都找不出来几家!” 玉梅在娘家时很是羡慕宋二嫂的娘家,那一家可是出了三个铁饭碗。 现在宋二嫂穿得还没她体面,嫁的也没她好,心里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看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爽朗,跟谁都是笑呵呵的,这种居高临下的亲近感一下就冒出来了。 “哎,表姐,你等下。” 玉梅转身跑到后面仓库拎出来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化肥袋子,脸上挂着温婉的笑。 “听你侄女说想买碎布头,这是我早上收拾出来的。本来答应了留给孩子他三婶,先卖给你们吧。” 对外自然说没有,她想起自己出嫁时,这表姐送了一条大红缎面被套给她,让她在婆家挣足了脸面。 人情往来,自己做了售货员,在能力范围内总是要回敬一二的。 林玉珠对于侄女这个新身份无所谓,看着那一袋碎布头,乐了。 售货员有个福利,每匹布裁剩的布头不足一尺的算做零头布。 偶尔也会有一些次品布处理出售。 买这种布需要运气,量大的时候会摆出来卖,量小的话只能托售货员亲戚朋友预留。 有这种好事,宋二嫂自是乐得把玉梅夸上了天,五分钱一斤的好布,意外的惊喜嘛。 两人出了供销社又转去粮站再出来,太阳已经升高了。 “玉珠妹子,咱们今天运气实在好,哈哈~”宋二嫂挑着箩筐步伐轻快,连看腻了的山林树木都觉得心旷神怡。 “是,我今天都在沾你的光。” 林玉珠低低一笑,感叹不过是多买到几两高温肉、半袋碎布头,就能让人发自内心觉得快乐,简简单单的幸福也不错。 两人回到村里时,正逢家家户户做午饭时间。 林玉兰骑在门槛上伸长了脖子张望,当那道熟悉的灰色身影映入眼帘,她像个炮弹一样冲出去,激动得不行。 “我来我来!”她夺过扁担挑着箩筐满脸兴奋,嘴里跟机关枪突突突话不停歇。 “你可回来了,饿不饿?今天不吃红薯,吃那个什么粉做的粉块,我不知道是什么,看咱娘挤团子挺有意思的。姐,你买什么回来了,有吃的吗?” 她边说边往箩筐里瞧,可惜被麻布袋子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林玉珠跟在她身后摇头失笑,心说缺心眼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吧… 跟村里那些等父母赶圩回来翻篮子找吃的那些熊孩子没什么两样。 “买了肉,晚上给你炒肉吃。还给你买了一件处理的新衣服。” “啥玩意?居然有肉!妈哟....真的假的!”林玉兰咚的一声把箩筐放下,迫不及待掀开上面的袋子开始找肉。 “呀哈哈!新衣服!”她一脸期待抖开那件圆领短袖,瞬间满脸复杂。 “这么有艺术感的吗....好家伙,说出来我自己都不敢信,我居然会为了得到一件垃圾一样衣服而感动....” 这样的衣服,放以前要是送到她面前,她连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如今,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