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干活,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上工的钟声敲响,各自踹了三个红薯边走吃。 普通社员干活向来不积极,坐在田埂上等人来齐了才拍拍屁股起来干活。 自从宋毅当了生产队长,每个月评十个模范社员,由社员集体投票,奖品都是一些实用的生活物资。 都是从生产队公账上出的钱,由采购员去供销社买回来入账。 上个月评模范的奖品是一块肥皂、二两白糖、二两切面。 三毛五分钱一块的肥皂或许不能让社员动心。 需要糖票和粮票的白糖和挂面足够让社员眼热。 票是宋毅从大队书记那里弄来的,生产队压根没有,社员的干活热情空前高涨。 有的社员,上工钟声响起的时候,他已经在地里跟人打招呼了。 林玉珠干活这一片的人按钟上工,不是他们不想争,而是不敢争。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天色明显大亮了起来,还带着淡淡的金光。 这是快要出太阳了。 中午休息的钟声一响,社员们冲锋似的往家里跑。 连续下了五六天雨,家里的东西都开始长霉斑了,得赶紧回去洗洗晒晒。 村里水渠、水井、水沟边到处都是洗家俬的妇女和小孩。 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干活,很是热闹。 林家斜坡底下那个水井边围着宋家的半大小子和小姑娘,嬉笑怒骂声不断。 “三斗!你是想挨揍吧!”宋招娣把手里的抹布摔在地上,捂着脑门怒气冲冲起身直追。 “贪吃鬼~长舌妇~厚脸皮~略略略~” 宋三斗一边回头做鬼脸一边跑,哐当一声撞上林玉兰。 啪! 一个小陶罐摔在泥地里的碎石上,碎成好几瓣,里面的褐色碎末撒了一地。 “我抽死…”你个熊孩子! 林玉兰怒目圆睁拎着宋三斗的衣领,把后面的话吞回嘴里,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碎了的罐子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那是要钱买的啊! 宋三斗自知闯了祸,抓着手里的细竹管呐呐不敢出声。 “哦豁~三斗,你死定了,回去要挨牛搔子了…”宋来运伸长了脖子望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幸灾乐祸地咧嘴笑。 “活该!就该打死他!”宋招娣捂着脑门和她弟弟一样幸灾乐祸。 打烂别人家的东西,肯定会被二婶脱了裤子拿牛搔子抽得屁股开花! 牛搔子,是农民赶牛用的工具。 从竹子顶部选一支岔枝下来,修剪多余的枝叶和长度,用来帮牛赶走专吸牛血的牛氓,所以客家话叫牛搔子。 可以在犁地拉耙的时候用来驱牛前进转弯,也可以用来打自家熊孩子。 “算了,也不是有心的。”林玉珠拍拍宋三斗的脑袋,“三斗,你玩哔啵筒怎么能往人脑门上打?打瞎眼睛怎么办?医不好的你知道吧。” 十岁的人了,玩闹也要注意安全,真要打伤别人眼睛,谁家父母都会上门拼命。 “我…没打过别人眼睛。”宋三斗小声反驳。 二哥说了,林玉珠以后是要做小叔媳妇的,千万不要得罪她。 不然会被小叔踢死的。 感觉现在就死定了… 宋三斗哆嗦了一下,撒腿就跑,“我、我回家找我娘赔你罐子!” 比起被小叔踢死和安排最苦的活,他宁愿被娘边骂边打。 林玉兰气哼哼地把茶枯粉末抓到勉强能装一点的破罐子里,蹲在水沟边开始洗长了霉斑的簸箕。 买不起肥皂的农村人,油茶果榨油之后的茶枯就是最好的洗涤用品。 林玉珠把笊篱放进水沟里浸湿,抓了一把茶枯粉撒在凳板上抹匀,拿着一把竹制锅扫使劲刷。 心里盘算着雨季要是结束了,找个清晨把家里的被罩、床单、枕套、枕巾都拿去河边洗。 宋招娣来得早,东西也洗得差不多了,偷偷瞄了林玉珠一眼。 没想到自己骂过她,昨天又推了她,她反而还帮她训了三斗。 心里又别扭,又觉得不好意思。 她拎着桶若无其事走到她旁边,飞快放下油茶枯罐子,飞快地跑了。 宋来娣见姐姐放了罐子,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也冲过去把自己那个茶枯粉罐子放下,冲回去扛起木桌支架拔腿狂奔。 “这什么操作?”林玉兰一脸懵逼看着她们飞奔的背影,“沙雕吗…” “你可以理解为示好。”林玉珠镇定自若继续洗东西,“拉不下脸来道歉,所以看起来很沙雕。” “嘁~谁稀罕搭理这些憨批。”林玉兰撇撇嘴。 以她在这里生活一天半的经验来看,村里分三种人:对她有好脸色的部分宋家人、对她没好脸色的刘家人、还有不冷不热的其他人。 洗好的东西放在长凳搭一张长长的竹晒架凉着。 家门口的晒坝做得比房子用心。 家里还是泥巴地面,晒坝却是夯实了泥地,用石灰浆拌了砂石、碎瓷片、碎瓦片,硬化成平整的晒坝。 毕竟它主要是为粮食服务的。 油菜籽、豆、稻谷、薯之类的粮食作物都要用禾坪晾晒。 姐妹俩正忙活着,小道那边走过来一个约摸三十五六岁的女人。 弯眉杏眼秀鼻小嘴,黑亮的麻花辫搭在胸前,皮肤比大多村里女人白一些,眼角鱼尾纹只有在笑起来的时候比较显眼。 长得娇小玲珑的,精气神十足。 只比方淑慧小几岁,两人的状态却是天差地别。 一身湖蓝色的卡其布半新衣裤带着刚拿出来的折痕,补丁很少。 这是出门才穿的正式衣服,平时不舍得穿的。 “晒东西呐,真勤快~”宋二嫂眉眼弯弯,说话语气轻快,一看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