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上面空降下来的,能在本村被选出来的生产队长都是一等一的种地好手,什么农活都不在话下。 小麦色的大手算不上漂亮,皮肤粗糙还带着不少细小的口子,修剪得短短的指甲里还有洗不掉的植物汁液。 这样一双劳动人民的手,在碧绿枝叶和紫粉豌豆花间上下翻飞,一掐就是一个豆荚落进张开的衣角上。 “看什么,还不快点摘?看别人摘,它能自己掉进你的篮子里是不是!” 林玉珠被骂得愣了一下,好家伙,一顿吃多少条钢筋啊他… 她凭什么挨这顿训啊? 这毛病不能惯! “我就看了两眼,你为什么要凶我…”她轻咬下唇委屈地看着他,语气幽怨极了,“杨美霞来村里找你的时候,你可一句没舍得凶她…” “我哪凶…”宋毅脸色一变,“等下,你在哪看见我跟杨美霞说话了?” 林玉珠撅嘴往坡下小河边扬扬下巴,“去年冬天她给你送围巾,你接了,笑得可温柔了。是因为她是人民教师,我是阶级敌人,你才对我这么凶的?” 她倒不是有什么想法,就是想茶一波,想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解解气。 说起来,教师在这个尴尬的年代地位并不高,真正提升地位还得在七七年恢复高考之后。 原主确实无意间看见他们在小河边见面来着。 那个小包裹里装的什么没细看,笑没笑的没注意,这种瓜,人家也不敢吃啊。 瞟了一眼就蹲在菜地里当鹌鹑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谁收她围巾了,谁笑了!”宋毅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满脸气急败坏。 这是质疑他对男女关系的态度! 泼脏水的行为简直不能原谅! 冷不丁地被大力扯了一下,林玉珠本能地张开手臂稳住身形,手臂上的篮子飞出去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菜洒了。 她甩开他的手,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收拾散落一地的豆荚和韭菜,一声不吭。 一时间,场面冷了下来,只有归巢的小鸟站在树枝上唧唧啾啾叫得热闹。 长久的沉默让他不自在地捏紧了手里的豆荚,放低了声音,“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玉珠捡起地上的豌豆荚,舔舔上排最尖的那颗牙尖,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依旧不出声。 提篮起身时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绕过他往菜园外面走。 就兴他整天板着个脸,谁还不会表情管理怎么的? 身后有脚步声追来,她皱皱鼻子加快了脚步,谁还没双大长腿了? “你等一下!”宋毅一个箭步跨到她前面拦住她。 林玉珠不轻不重哼了一声,刚准备眼泪汪汪再猛攻一波。 只见他拎着衣角把豌豆倒进她篮子里,粗声粗气地说:“我纠正一下,那不是围巾,是棉裤。” 林玉珠刚憋出来的眼泪下去了,一口老血上来了。 牛啊… 这男人是吃炼钢炉长大的吧… 她深吸一口气,扯了一个僵硬不失礼貌的微笑,“好的,祝你们幸福。”说完绕过他赶紧跑路。 钢铁直男什么的,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遭不住遭不住… “等下,你跑什么,我还没说完!” “啊~” 一只大脚绊了林玉珠一下,人被稳稳的抱在怀里,篮子飞出去老远。 翻了。 林玉珠气得狠狠地在腰间拧了一把,“你要不是不给我捡起来,我就给你炒两盘泥当菜吃!” “嘶~”宋毅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松开揽着纤腰的手臂,跑到前面老老实实捡菜。 心里噗通噗通跳得异常激烈。 骄横的语气,上手拧腰的动作,他再熟悉不过了。 被二哥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的二嫂,就是这样对二哥的,有时候还拧耳朵。 他还严肃批评过二哥作为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次次腆脸卖笑求饶,简直丢人! 二哥怎么说的来着? 你懂个屁,等你有媳妇就知道厉害了。 他的心尖麻了一下,慌得手忙脚乱把菜抓进篮子里。 被拧得疼是真疼,骂也是真不敢骂她。 “让你捡菜,石头捡进去能吃呀?” 娇娇软软的语气带着坏坏的促狭,宋毅心肝颤了一下,胡乱抓了一把豌豆扔进篮子里。 “自己捡!我回家了!”说完起身拔腿就跑。 “还敢凶我?”林玉珠从篮子里拣了个石块举到眼前,挑挑眉毛,“就这?” 收拾好了多灾多难的篮子,她脚步轻快往竹林旁边的水井方向走,路过一丛三月萢,顺手摘了一把。 方淑慧淘了两碗米,看着已经露底的米瓮愁容满面,顶多再吃两顿就没了。 顿顿红薯和瓜菜,她捱得过,就是不知道两个女儿能不能受得了。 不说二女儿,就说大女儿,看着最懂事,家务农活样样拿手。 但她还是知道那是个吃过见过的主,穷苦人家养不出那样的周身气度。 “这菜....是被泥石流淹过吗....”林玉兰看着那一篮子脏兮兮粘着泥巴的菜,表情很复杂。 今天路过别人家的自留地,见识了不少菜长在株植上的模样。 这两样很常见,好多人都种,今天下过雨,很干净的啊。 林玉珠舀了一瓢井水,洗了三月萢递给她,“吃完赶紧把水挑回去,水缸要挑满。” “这是最后一趟了,放心吧,我眼里有活呢!”林玉兰往嘴里塞了一把三月萢,把手里剩下那一半送到林玉珠嘴边,“张嘴~” 林玉兰是个好使唤的,让她收拾小鱼就收拾小鱼,让她剥豌豆就剥豌豆,缺点就是话多。 “姐,咱家豌豆种得多么?我想吃豌豆糕。” “豌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