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望着雨里那道纤瘦背景,皱紧了眉头,眼前浮现林玉珠眉头轻蹙,眼圈红红轻咬下唇的委屈模样。 昨晚在林家待得久,等回到家,家里人都睡下了。 今天早上招娣和来娣在饭桌上把林玉珠和周知青在学堂的事连说又比划,他也了解了个大概。 做了多年邻居,林玉珠的性格向来文静胆小。 听说昨晚被那么多人骂,她硬是半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 今天早上怎么胆子就大了起来呢? 还… 用...那样的…眼神和语气跟他说话,刚才又专门跟他解释。 那满脸信任和依赖的样子,让他心口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酥麻。 只说了一句就走了,那张字条怎么回事也没说清楚,把他吊在那不上不下的,索性叫住她想问个清楚。 林玉珠听见他喊她的名字,反而走得更快了。 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想给原主强行洗地,得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雨势小了很多,回到家里,方淑慧正在喂猪。 猪舍里只有一头小猪仔,滚得一身脏兮兮的。一瓢猪食倒进猪食槽,吧唧吧唧的用鼻子边拱边吃。 林玉兰捏着鼻子又嫌弃又好奇地蹲在地上看猪,伸手摸了一把猪脑袋,仰头冲方淑慧笑得很讨好。 指指她手上的瓢又拍拍自己的胸脯,做了一个舀猪食的动作。 方淑慧抿嘴微微扯了扯嘴角,把瓢递给她,扶着木桶倾斜了一些方便她舀。 林玉珠松了一口气,这头猪倒是为两人的友谊建起了桥梁。 “上午,你在家休息,请了假。我和妹妹,去上工。”林玉珠按照原主记忆,有些不熟练地一边说话,一边给方淑慧比划手势表达意思。 方淑慧点点头,指指旁边那一筐斩好的猪草,愁眉苦脸地比划着手势。 “给他们,送过去。就说,今天有事,耽搁了,只有半担。” 林玉珠眯起眼睛,脸色沉了下来。 一头小猪仔食量有限,方淑慧和原主每天早上却要割两担猪草。 一筐留给自家,另外一担半要送去刘家。 刘家在生产队的地位很高,饲养室的猪都是刘家老两口在养。大儿子记工员,二儿子会计兼出纳,三儿子保管员。 生产队不脱产干部,没有工资,有工分补贴,基本不用下地干农活。 祖上八代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出身非常光荣。 光是记工员就能压得林家站不起来。 “不去,以后也不去。”林玉珠对方淑慧比完手势,拍拍林玉兰肩膀,“小兰,来一下。”她径直推开猪舍隔壁的杂物间,取了斗笠蓑衣。 “啊…我…哦、对对对,我现在改名叫林玉兰了。”林玉兰嘴里念念叨叨地跟上去。 林玉珠帮她披上蓑衣,一边绑绳子一边交代。 “你不会说这里的土话,在外人面前切记不要随便说话。原来的林玉兰基本不跟人闲聊,语言问题可以慢慢学。我们分到的工是拔秧洗秧扎捆,很简单,你跟我学就行。” “哎呀,突然多了个姐姐,这种感觉还挺妙的哈!”林玉兰兴奋地摸了摸蓑衣,随即苦着一张脸,“姐,我想回去…突然觉得上学挺好的…” 起码不用在下雨天干什么鬼的农活啊… 林玉珠嗤了一声,捏捏她的脸,“晚上睡觉的时候或许可以做做梦。先不要管那些,努力活下去再说。” 林玉兰看着给她系斗笠的林玉珠,一脸欲哭无泪,“姐…你要罩我啊…我感觉靠自己的话,妥妥饿死的节奏…” “看出来你是个生活废物了,那你乖一点,我尽量罩你。” “姐,不用这么直白吧…鲁迅先生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东边不亮西边亮什么的…” “别废话,暂时没发现你有什么用。”林玉珠暼了一眼站在一旁满脸纠结的方淑慧,冲她扬起嘴角,“别担心,一切有我。” 明媚的笑容和自信的手势像一束阳光投进了方淑慧灰暗的心底。 她迟疑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嘴撅得老高的林玉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提了猪食桶一瘸一拐慢慢往灶间走。 噹噹噹! 生产队上工的钟声敲响。 拔秧洗秧不用带农具,林玉珠抱了一捆秸秆领着林玉兰出发。 家门口是块晒东西用的晒坝,林家地势比较高,边上有条斜坡小路,下去就是一小片竹林和成片的水稻田。 大小不一,形状也不规整,已经有来得早的社员开始干活了。 这种离村子近的田自然分不到林家头上,林玉珠带着林玉兰往最远的方向走,时不时提醒她别东张西望,掉进水田里可不是好玩的事。 下雨天,没到立夏,四面环山气温有点凉,雨水打湿裤腿贴着皮肤实在算不上什么让人高兴的体验。 田埂湿滑不宽敞,只能容一个人走。 有些田埂连着水渠,田边长着野草野花,水渠里偶尔能看见几尾筷子粗的小杂鱼游过,藏进野草里不见踪影。 林玉珠在前面领路,路遇不少阴阳怪气和窃窃嘲笑声,她面不改色只当耳旁风。 林玉兰一开始没听懂他们在嘲讽什么,后来有半大小子和小姑娘冲她们欲扬顿挫朗诵,又学了几句明显带魔都口音教训人的普通话。 这才知道那两句听得半懂土得掉渣的句子居然是那所谓的情书。 她上前两步追上林玉珠,扯扯她的蓑衣,小声抱怨:“姐,这帮土鳖…” “嘘,不要生事,又不是我写的。” “可是挨骂的是咱俩…啊!” 扑通一声,林玉兰尖叫着栽进旁边的水渠里。 “去尼玛的!”她一骨碌从水渠里爬起来,伸手抓着田埂上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