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嘉五年(564年)正月。 陈骁武将军任忠,大败齐骑军千余人于寿阳城南。 太子步兵校尉程文季,阵斩齐将,齐人为之夺气,怯而呼之为“程虎”。 威戎将军萧摩诃,勇冠全军,于阵手杀二十余人,追齐溃兵于寿阳城下,射矢南门而还。 齐行台尚书卢潜以齐师新败,胆气俱丧,遂命众军紧闭四门,但守城池。 齐军十日不敢出寿阳。 任忠还师合肥,陈帝陈蒨命麾下点校军功。 录得其军获敌首凡四百七十二级。 陈帝大悦,以任忠为(四品)智武将军,并封安复县子,邑二百户。 又以程文季为(五品)震威将军,萧摩诃为(七品)突骑将军,并各赐钱十万。 其麾下阵亡者六十三人,陈帝尽赐棺柩,并命航船送之归乡里。 又尽免其家人租赋十年,其子女幼弱不得养者,皆命有司养之。 舟发之日,陈帝亲至岸畔相送,众军闻之,皆以死国事为荣。 又出府库钱,赏其军自任忠以下,人各三千钱,有功劳者并按规制赏之,毫厘不差。 自是,合肥众军皆乐于效死,耻于退却,陈帝于是尽得将士之心。 适逢江州周迪后军三千至于合肥。 陈帝于是集其军并合肥众军共五万众,演练大阵于合肥城北,大阵横亘十余里,举动之间,军士声可憾天。 时陈军顿兵合肥,有巢湖、长江水运之便,是以陈人兵粮俱由航船转输,不劳民间,虽兴大战,小民不受侵扰。 江北之民并感陈帝之德,又见陈军声势若此,皆言“天命在南,王业将兴”,于是皆乐于捐输。 陈帝又遣间谍于齐人沿淮郡镇。 尽述合肥陈军锐勇之情状,并言寿阳齐军败亡之惨景,更假传陈人数十万众将北讨。 齐人将士闻之,恐惧日盛。 得此消息,淮左大族、郡县汉官亦多为之私计,其中议论响应陈兵举义者,不乏其人。 齐淮南之人心,自此离乱。 —————— 辽东,平州,任安郡,居陀国。 陈军营垒。 主将屋舍。 此时,屋外正风雪大作。 方进得门来的队主冯慎,兜鍪之上还挂着几片白雪。 他犹豫地看着面前正全神贯注对弈着的两位官长,心道此刻似乎不便打扰。 于是便就那样捧着一个木盒,立在原地,并未言语。 “冯将军,可是异斯夫又遣使者来请降了?” 徐俭颇为喜爱冯慎这个年轻将官。 他家中信佛,是以他颇受佛家轮回果报之说影响,笃信擒得新罗故王的冯慎乃是一员福将。 于是平素他便对其多加任用,只盼能从这小将口中,多听到些好消息。 “禀刺史,北新罗军中,确有使者请降。” “然并非异斯夫所遣。” 他顿了顿言语,大声道。 “异斯夫已死,其人首级正在此盒之中!” 冯慎话音一落,坐在棋盘左右的徐、周二人,俱是止息了对弈棋的兴趣,齐齐将目光落在了那木盒之上。 这时,空气中那股原本模糊的血腥之气,才在二人鼻腔之内,渐渐清晰起来。 “如此说来,北新罗军愿降?” “不知如今,其军中尚还有多少活人?” 周罗睺看向冯慎,言语间,他那闪着光亮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杀意。 “据使者言,余者已不足四千。” 冯慎避过了周罗睺的目光,垂首盯着胸前那方覆着冰雪的木盒。 徐俭见此情状,心知周罗睺已有杀降之意,便伸出手来按在了他的臂上。 “周将军,此役我等杀伤已重。” “昔秦将白起坑杀赵人降卒于长平,武功虽然极盛,然白起亦不得善终。” “今异斯夫为其国人所弑,我当葬之以礼,以收其国,余人之心。” “至于山内降卒,寇我境内,杀我百姓,虽罪无可恕,然我等不妨但活其命。” 徐俭起身拍了拍那方装着异斯夫头颅的木盒,盯着火堆继续道。 “我知丰州东宁正开金山,甚乏采矿之人,东宁县府购矿奴,一奴可值八千钱。” “若我等卖此降人于东宁,四千之众,便可得钱三千万,货粮米十五万石,足以活北新罗境中遗民。” “今我等舍四千杀业,活数万饥人,并安辽东土人之心,功德实大。” “周将军以为我之计略如何?” 徐俭此时已站到了冯慎身侧,抬起首来,注视着周罗睺。 周罗睺闻言只哈哈一笑,便指着冯慎怀中那方木盒言道。 “活你国中饥民者,刺史徐公也。” “你今在黄泉之下,当无遗憾!” ———— 天嘉五年(564年)正月。 平州刺史徐俭、平辽将军周罗睺,诱敌深入,困北新罗王异斯夫,于任安郡居陀国山岭之中。 异斯夫率其兵众,数冲陈军关隘,皆不破。 时大雪天寒,北新罗军虽有掠有粮米,而甚乏取暖、炊米之火、木。 受困十日,山中木柴俱尽,其军焚弓、铠为火以炊饮食,而其王异斯夫拒不降。 至十五日,异斯夫频遣使者请降,平辽将军不许,暗示其使,须以其王首级为酬。 至二十日,新罗兵将冻饿难耐,终于叛,杀异斯夫,送其首级出降,平州刺史徐俭许之。 受困之前,异斯夫麾下有兵众一万八千余人,出降之日,其存活者尚不及四千,其军冻饿死者大半。 异斯夫既平,陈军于是进兵北上,尽取北新罗之地。 百济、高丽摄于陈朝兵威,私相联结,约为叛逆,自此而始。 平辽将军周罗睺趁胜进兵至,北新罗王都南汉山城,以其土地平